【翻译】想杀死妻子的夜晚by佐藤友哉（9）
原题目: 妻を殺したくなった夜に
作者:佐藤友哉
插画:高橋昴也
翻译:文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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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本作为网络连载，开始于2022年11月29日，每月更新，共18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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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湖边
1
三辆巴士行驶在被绿色环绕的山道上。每当行驶到急转弯，轮胎就会发出尖锐的声音，那声音消散在山坡的深处。
去年11月，在树林茂密的苑腹峠，两名小学生在被刺伤的状态下被发现。
在巴士刚通过的道路旁，摆放着献给被杀死的少女们的花束，但是司机和乘坐巴士的学生们都没有注意到。
三辆巴士开往大尻湖。
为了展开两天一夜的住宿学习。
悟坐在最前面的巴士上。
身穿运动衫的同班同学在关系很好的团体内聚集，而没有说话对象的悟，无意识地张望着车内的情况。
上野原凉子坐在前面，她正吃着粗点心，露出了和往常一样的笑容。
然后在上野原的旁边，坐着的是见船美和。
上野原和见船，就像是从100年前就关系很好的样子，在讨论着什么。
悟在摇晃的巴士里，回想着两个月前的事，没想到会变成这样。
2
“你们在这里做什么？”
闯入仓桥诗织房间的上野原，瞪着悟和见船。
对于这过于唐突的展开，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就算是见船也很吃惊，露出了悟没怎么见过的表情。两个人都彻底混乱。
“为什么会在诗织的房间里？”
没法说出来吧。
可能是不习惯被无视的状况吧，反倒是上野原看上去很为难，抱怨着“喂，谁回答我一下吧”，然后又说“诗织的奶奶说笔友来了……浅叶君，是这样吗？”
“是我，我是诗织的通信对象。”
见船轻轻地举起了手。
“你是班里的……见船同学。”
“请多关照。”
“话说见船同学，你和浅叶君是朋友吗？”
“嗯。别看我这样，我有很多朋友哦。和浅叶君也是很久的朋友了，和诗织酱也是通信伙伴。所以今天是来找诗织酱把借给她的书还给我的。”
好像是这种设定来着，不过这些都是虚张声势。
“嗯，什么样的书。”
“这样的。”
见船从怀里取出一本文库本，
“这是久生十兰的《昆虫图》。昭和51年的现代教养文库。你知道诗织酱喜欢恐怖电影吗？”
“不知道……”
“诗织酱很喜欢恐怖电影，特别是阿尔金托，那可是相当糟糕的导演，像《神话》里就冒出很多虫子，我干脆地把书借给她了。这算不上什么珍稀的书，但我还是想要回去。”
见船好像是事先就准备好了这本书。悟比起佩服更感到吃惊。
“喜欢恐怖电影，真的吗？我可不知道诗织有那种兴趣。”
上野原并没有放下警惕，依然用可疑的视线打量着见船。
“这种很难和周围人讲的。要是公开说自己喜欢恐怖电影的话，就会是你现在对我露出的那副表情吧。”
“但是却会告诉笔友？”
“说出向父母和朋友说不出的秘密，就是通信的本质。通信对象，是和《国王的耳朵是驴耳朵》里出现的洞一样的存在。可不是《食人坑》里的那种洞。嘿嘿嘿……”
“你为什么要笑？”
“不必介意。这是我的处世之道……那再见。”
见船收起文库本，要结束谈话似的走出了房间。
只剩下悟和上野原两人。
悟想着自己是不是被丢下了。
上野原的注意力必然地转向悟。
“浅叶君。”
“怎，怎么了？”
“刚才的话是真的吗？”
“嗯……是吧。”
“你和见船同学真的是朋友吗？”
“嗯，我，那个，抱歉……”
悟也慌张地离开房间。
3
到了大尻湖。
涌出巴士的悟他们，拿着行李走在砂石路上。
“大家把行李放到帐篷后，就直接去访客中心！不许绕到别的地方去！把行李放到帐篷后，就直接去访客中心……”
在路上，领队的教师像坏了的扬声器一样大声喊着。
走了一会儿，就到了大尻湖。
大尻湖被青翠的群山围绕着，它的面积很大，正如其名字所示，湖面没有风却摇曳着。
小时候，悟和家人一起，坐着父亲的车来玩过，但是最近却没什么远行的机会。在久别重逢的大尻湖面前，悟却没有任何感慨。
明明一直盼望着，久违地怀抱着大型“期待”的住宿学习，已经无法刺激到悟的心了。好郁闷，想尽快回去。
……不。
那也是说谎。
悟也不想回家。
建在湖畔的露营地里，已经搭好了帐篷。颜色朴素的帐篷都面向同一个方向，那密密麻麻地排列的样子很古怪。看到这一幕的悟，想起了电视新闻中播放的自卫队的渡河训练。是和眼前这一幕相似的景象。
悟从背包里取出“住宿学习的指南”，确认了自己的号码。侧面用万能笔写着“12”的帐篷。那就是悟他们班的。
悟进到帐篷里，已经有同班同学在里面。他们正懒散地躺着。
“不去访客中心吗？”
虽然没什么兴趣，但悟姑且问了一句。
“休息一会儿再……”
“晕车了。”
“已经困了啊。”
他们隔着运动服挠着屁股，像动物园里的食草动物一样充斥着空间。一眼就让人提不起兴趣的班级。而组成这样无趣的班级的一人，正是自己。
悟至今都不是很在意这种事，但今后还不好说。
悟再不能忍受和这群人处于同一级别，他粗暴地把行李一扔，一个人去了访客中心。
建在湖畔深处的访客中心，外表看上去虽是栋漂亮的原木小屋，内在确是让人感到乏味的行政设施，有块写有“大尻湖的样子”的面板，和展示着的被拉伸的无聊风景照片等。
集合场地的会议室里铺着席子，穿着运动服的学生们正各随己愿地休息着。
上野原穿着运动服也端坐着，而上野原的旁边，见船在看书。
就算老师来了，说“好了，安静一下，大家看这边”，她也没从书里抬起头。
于是上野原看着见船的脸，
“见船同学，老师来了。”
“…………”
“好了，书的话以后再看吧。”
于是周围的女生都一起笑了，她们和见船开着玩笑，见船总是很快就进入一个人的世界里，为什么要看那么多书呢。
悟希望能看到见船发怒，但现实中的见船虽然脸上露出了不满的神情，但还是默默地合上了书。最近的见船彻底成了班里的吉祥物。悟对此很不满。
“好了，大家也平安到达大尻湖了。那接下来就是住宿学习了。首先，今后承蒙关照的访客中心的馆长有话要说。之后大家一起去看电影……”
老师说了些什么，接着访客中心的馆长说了些什么，悟一直心不在焉。他对这一切都感到不满。
之后一个大屏幕从天花板上落下来，会议室的灯也关了。
第一个项目，是电影鉴赏。
为什么住宿学习中一定要看电影呢，悟完全不能理解。
电影开始了。
屏幕上放映的是《伴我同行》。
乡下的少年们寻找尸体，悟对于这和自己的人生颇为相似的内容，感到毛骨悚然。因为这是一部如同指摘出自己的罪证的电影，悟全程都很焦虑。
这份毛骨悚然，还是从上野原说出那句话开始。
4
悟为了摆脱上野原的追问，走出“仓桥商店”，外面已经完全黑了。
见船站在商店旁边的空地上。
悟以为她在等自己，急忙把自行车推了过来，见船却看也不看。
“不逃吗？”
“为什么要逃？”
见船一动不动，凝视着“仓桥商店”。
悟感到困惑，但他没有一个人逃走的勇气，于是在忽亮忽灭的路灯下，和见船并肩站着。
很快上野原走出“仓桥商店”，发现悟他们后说道，“哎呀，你不是要逃跑吗”。
“为什么大家都觉得我要逃跑呢，真不明白……”
见船轻轻地叹了口气，走到上野原的面前，
“我有事想和你确认一下，所以在这里等你。”
“原来如此。”
“因为店里有爱哭的老太太，感觉不适合讲。”
“这样啊。那正好。我也有事要问你。见船同学，你真的是诗织的笔友吗？”
真是单刀直入。
见船对这无聊的问题忍不住笑了出来，发出了嘿嘿的笑声，
“我不想对你说一下子就会被揭穿的谎言，所以我会实话实说。我怎么可能和仓桥诗织通信过呢。也没和她见过面。”
“也就是说，你骗了诗织的奶奶，闯进她的房间。”
“谁要和别人通信啊。”
“你在听我说话吗？”
“对别人有所期待，真是笨蛋。能理解我自己的只有我……”
“喂喂？听到我说话的话给点反应吧，你的目的是什么？为什么要闯进都没见过面的诗织的房间？”
“我和浅叶君正在调查少女连续杀人事件。”
“…………”
“嘿嘿嘿。没反应了。那我用下你的台词吧。喂喂？听到我说话的话给点反应吧。”
“少女连环杀人事件，那个……”
或许是因为路灯投射下的光亮的角度，上野原的脸看上去很阴惨。
“是啊，就是从去年开始在这个小镇闹得轰轰烈烈，杀了四位少女，仓桥诗织也在其中的，那个少女连环杀人事件。”
“你是在到处打探诗织的事吗？”
“你这说法真奇怪。我们在到处打探的可不是死人，是犯人。”
“犯人……”
“我们正在追查案件的犯人。其实啊，也没必要隐瞒了，这位浅叶悟君，说不定目击到了犯人。”
“喂，等下！”
悟不由得叫了起来。难道是打算把父亲的事也向上野原托盘而出吗。
见船若无其事地说道，
“浅叶君去年目击了一个场景。在鸡荷站，一位女生和一位成年男子在窃窃私语。他们好像并不是父女关系，有一种奇怪的距离感，很重要的一点是觉得那位女生很眼熟，所以浅叶君对这件事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
“而当那起案件发生后，当电视上放出那位仓桥诗织的照片，浅叶君吓了一跳。就是那位在鸡荷站看到的女生。浅叶君住在“仓桥商店”附近，小学是同一所，所以对仓桥诗织的脸有印象。到此为止，有什么问题吗？”
“……你继续吧。”
上野原像是要批评一样抱着胳膊。
“浅叶君没有证据，所以没有向任何人说过目击证言。就这样过着郁闷的日子。就在这时，他读了家里偶尔会有的电影杂志，而那上面刊登的通信角里，发现了仓桥诗织的名字。那一瞬间，名侦探浅叶君，产生了一个念头。少女连环杀人事件的犯人，是不是就是在杂志的通信角上寻找受害者……”
“原来如此。是这样啊。那，见船同学什么时候登场呢？”
“就在这登场了。我是浅叶君的朋友，所以接受了他的咨询。顺带一提，我家是旧书店。”
“啊，感觉明白了。见船同学，长了张一眼如此的脸呢。”
“我们找了找店内杂志的既刊号，想找到被害人的名字。但结果不尽人意，只好去了仓桥诗织的房间，想从她通信的明信片中找到犯人，所以有了这次的暴举。”
见船到这里就说完了，她摊开双手。
悟在放心的同时，也佩服见船灵活的头脑。
这样说来，不用说出悟的父亲和仓桥诗织通信一事，也不用说出与见船变亲密的契机，是把父亲藏起来的血外套时被抓了现行。
上野原听了这些话，放下了交叉的手臂，又把手放到头发上，似乎在想着什么。
“诗织好像，确实在各种杂志上招募笔友。”
上野原轻轻地点头，
“我感觉这样很危险，也和她说过还是放弃比较好……”
“我完全同意，仓桥诗织没有听取建议，结果被卷进犯罪里。”
“说到犯罪，我觉得你们做的事也是犯罪。我想这是非法侵入。”
“我完全同意。”
见船重复道。
上野原对见船投以严厉的视线，
“那找到诗织的明信片了吗？”
“没有。正好那个时候，你进来了，所以没能回收。”
“那还真是，时机不对不好意思了。”
“那没什么。”
“什么意思。”
“要是你愿意的话，要不要和我们一起，为仓桥诗织报仇？”
“为诗织……报仇。”
“你和仓桥诗织是好朋友吧？”
“嗯……我们很久以前就是朋友了。小学，还有游泳教室都在一起。但报仇什么的，就我们几个人来做吗？”
“是啊，就我们三个人。”
“但是，侦探游戏太危险了。诗织的那件事，就不能和警察谈谈吗？”
那并非悟所期望的展开。
悟的父亲和仓桥诗织通信，这至少是事实。如果警察还没有掌握这个信息的话，他想只在这里处理。
“嘿嘿嘿，把情报交给警察？这可不是什么好主意。”
见船眯起阴沉的眼睛，不知为何好像很高兴，
“我不觉得警察会认真地接受这种孩子发现的暧昧的信息。反正会被无数的无聊的‘提供信息’埋没，不好好调查就结束了。”
“是吗。”
“当然了。警察很不可靠。”
“是吗。”
“当然了。你以为案件发生后，到底过了几个月了。”
“嗯……那，我会回收诗织的明信片，下次三个人一起确认一下吧。如果里面有犯人写的明信片的话，就不玩侦探游戏了，和警察联系。这样可以的话，我可以协助你们。”
“怎么样？”
见船看向这边。
“诶，我吗？那个，我的话……”
“那定下来了。”
见船擅自推进对话，
“那我们从今天起就是命运共同体了。呃。你的名字是……”
“上野原凉子。我们是同班同学，你记住了。”
“上野原凉子同学，为了解决案件，我们就好好相处吧。要不要握手？”
她宣言着，伸出了白皙的手。
上野原凝视着伸出的那只手很久，总算握手了。
“我不清楚你们的打算，但我是认真的。”
“嗯。”
“诗织和我真的是关系很好的朋友。所以她就这样死掉了，我……不能原谅犯人。”
“我明白的。其实，我也有熟人牺牲了。”
“诶。”
“大岛雫。她是最新的受害者。最近发现了她的头……”
“真的吗？你要是说谎，我会生气的。”
“为什么我要撒这种毫无意义的谎不可呢？当然是真的了。”
“见船同学，很不擅长沟通吧。”
上野原喃喃自语。
“你为什么会这么想呢？不过我是没被人夸过沟通方面……”
“很难受吧。”
上野原把另一只手放在了握着的手上。
见船像被钓上的鱼一般，手忙脚乱起来。
上野原依然握着手，
“诗织的家里发生了很多事情，和奶奶两个人生活。也正因如此，我一直都很担心诗织……我没想过自己的朋友会这样死掉。”
“人生就是这样啦。也差不多可以放手了吧？”
“希望你不要误会，我并不是因为侠义心才和诗织成为好朋友的。”
“侠义心啊，经常会听到这样的话。你看过《螺旋式》吗？”
“柘植义春？”
“哎呀，你很清楚嘛。”
“我家的环境不算很好。表面上看很普通，但我总觉得出生在不幸的家里。”
“不幸就是这样的，托尔斯泰也是这么写的。”
“那是《安娜·卡列尼娜》？”
“你很清楚嘛。”
看船重复道。
“不读书的话，会变傻的。”
“我完全同意。”
“见船同学，我和你很聊得来。”
上野原终于松开了见船的手，露出平时亲近人的笑容，
“嗯，在学校不怎么说话，其实很能聊天吗？而且，和你聊天很开心。”
“那太好了。”
见船保持着扑克脸回复道，悟很快明白这是在扰乱人心。
上野原继续搭话，
“呐，难得这样，我们就不要当什么命运共同体了，成为朋友吧。”
“朋友？”
恐怕见船对这种直爽开朗的对手没有免疫吧。她好像不知道该怎么办。
但还是想方设法做出回答，见船要开口的时候，听到了尖锐的引擎声。
在黑暗中也很显眼的红色跑车，停在了“仓桥商店”前。
有种不好的预感。
是外国车吗，左边的窗户降下来，从那里露出脸的，是悟预想到的，那个男人。
“老师！”
上野原的脸明亮起来。
“哟。”
那家伙说道。光是一个“哟”，就让人如此生气，悟想着，那家伙在这方面有不得了的才能。
这个男人就是，以前好像在上野原的家，在“上野原心理诊所”附近见过。
他披着奇怪的夹克，以很熟悉的口吻和上野原说话，被称为“老师”。
为什么那家伙，赶上这个时候出现在这里？
是眼尖地发现了站在“仓桥商店”前的上野原了吗？
不管怎样，悟就像吃了太多便宜的蛋糕，感到疲惫不堪。
“在做什么呢？要我送你吗？”
从车窗探出脸来的男子，不耐烦地抚摸着头发说。这就够让人火大了，这个男人只看得到上野原。摆出一副悟和见船压根不存在的态度。
“诶，可以吗？那真是帮大忙了。”
上野原说着接近跑车，又想起什么回过头。
“那个，已经很晚了，我要回去了。明信片的事就交给我吧。那么……”
“等下。”
见船拦住她告别的问候，
“话说，你去仓桥诗织家是有什么事？”
“啊……嗯。我想把借给诗织的东西要回来。”
“你借了什么？”
“外套。”
5
那一刻真是感到毛骨悚然，悟在厨房里边切胡萝卜边会想。
上野原乘坐跑车离开后，悟回到家，被担心的母亲骂了一顿，不停地追问他去了哪里。
悟坦率地说出了了自己去了“仓桥商店”，但内心却不仅如此。
因为父亲在客厅里。
下班回来的父亲喝着罐装啤酒，无意地看着悟被说教。
与父亲通信的仓桥诗织，被什么人杀害了。
仓桥诗织生前从上野原那里借了外套。
然后从父亲的书桌里发现了染血的外套。
得出了结论。
答案是肯定的。
悟与其说是害怕，还不如说是觉得恶心。
“喂，悟，你别太让妈妈担心了。
说教结束后，父亲悄悄对他说，悟却差点吐出来。
于是那天，悟说自己身体不舒服就逃回房间睡觉了。也不想读从仓桥诗织那里回收的父亲的明信片，于是逃到睡眠里去。
就算上了床，咖喱的味道还是黏在鼻腔深处，怎么也睡不着。这么说来，被训斥的时候，厨房里弥漫着咖喱的味道。晚饭是咖喱吧。
悟一边回忆着那天的事一边离开厨房，在用篝火的火焰烧着，咕嘟咕嘟地冒着热气的大锅里，放入了刚切好的胡萝卜。住宿学习的晚饭也是咖喱饭，由各班分别制作。
夕阳缓缓西下，大尻湖的营地里弥漫着香料的香味。学生们愉快地砍柴，把肉和蔬菜切碎，兴奋地做着咖喱饭，但悟的心已经死了。
悟搅拌着大锅里的东西，把混入其中的灰仔细地去除，脑中却是空空一片。悟的同学们不知道是发现了什么乐趣，咯咯地笑着把食材塞进锅里，悟也没有一起笑的打算。
周围的同学沐浴着从大尻湖吹来的风和从篝火中产生的热气，大吵大闹。悟虽然参加其中，但心却不在那里。
悟在父亲的书房里发现了染血的外套，还看到了大岛雫的头，他明白无趣的日常是多么重要。他比谁都更清楚这种普通的生活是多么珍贵。
不过，如果是在住宿学习这种谁都能享受的活动中，没有感受到所谓的“日常的幸福”的话，那就只有自己吃亏了。那是无法忍受的。
而悟此时留在大尻湖，只是因为不想回家。
悟一边搅拌着锅，一边回想起从仓桥诗织的房间里拿到的父亲的明信片。
那上面写着这样的话。
敬启
仓桥诗织
拜读了您的来信。
请务必赐教。
慎重起见，请把以后的明信片全部扔掉 。
浅叶圭介
内容只有这个，明信片也只有这一张。
除此之外的明信片，也许是遵守了吩咐的仓桥诗织处理掉了，父亲和仓桥诗织的通信，在这之后肯定还在继续。
问题是，那两个人到底说了什么……
“啊。”
发呆的时候，勺子从手里滑了下去。掉到地上沾了土。
同学们笑着谴责了他的笨拙，悟没力气迎合他们的笑话，只是捡起勺子，说我去洗。
他走回厨房。
那时和见船碰面了。
虽然想打声招呼，但一时想不起该说什么，就默默地从一旁通过时，
“浅叶君，你看起来像死了一样。”
被搭话了。
想和人聊聊的悟，也只能选择在这里接上话。
“你看上去很开心啊。”
但他还是没忘记用讽刺作为回答。
“我，很开心……吗。呵。浅叶君看上去是那样吗？倒不是那样的。真是的，大家都找我说话，我都没时间看书了。”
“不读不就行了吗？你坐公交车的时候，不是和上野原很开心地聊天吗？”
“你看到了啊。”
“…………”
“那我反过来问你，开心，是指什么？”
见船背对着悟低语道。
“交一百个朋友吗？得到一百万日元吗？还是活了一百岁？”
“我不知道，但是能度过并不无聊的一百小时，不也算开心的证据吗。”
“浅叶君也变得能说些装模作样的讽刺了呢。”
“不，也没那个意思……”
“这个住宿学习是两天一夜，最多也就是忍受30个小时。不到100个小时呢。还是说你想家了？”
“我不想回家。”
“哎呀，无论如何都要否定呢。”
“真烦人，你只要和新朋友一起玩就行了，认真面对这件事的只有我。”
“消极，焦躁，郁闷。看样子浅叶君处于一种很痛苦的立场。”
见船回过头。
她的表情让人火大。
悟虽然想对她说些什么，但还是想不出该说什么。不管说什么都只是嘴硬，悟感觉这才是讽刺。
悟沉默地离开了。
见船也什么都不说了。
那时，悟感受到厨房深处的视线。
上野原在那里。
无法忍受那像是赢了似的视线，悟快步走向厨房。然后悟才意识到，第一次有女生关照自己，那就是见船，但见船却被彻底抢走了。
（待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