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4/10/13 于缝隙之中

甲癌手术当时，甲状腺切了半个留了半个，留的半个还是有严重的桥本，这点不会改变。第一次复查医生对我说，这半个也还在衰退，在它彻底没用之前，估计要一直调药量的，我说好。

实际操作起来激素调节真的是很麻烦的事情。我目前三四个月为一个周期复查，每次加半片药。甲减本身也是麻烦的事情，哪怕保持勤勉自省的生活习惯，只要药量不足，一切就变得十足困难，身体和面容也日趋臃肿模糊。我虽然称不上是在乎外貌的那类人，但也不得不承认在这份衰退里也有自尊心上的试炼。

最近又觉得疲累困倦，身体变笨拙、腰围变紧，上称一看，居然69kg了。门口的事务提示板上家属写着大大的“复查”两个字，也又到了复查的时候，估计是又得加药。好在心态稳健、并无太多焦虑情绪，和半年前比也是一个大进步。毕竟能应对无常之事的荆棘，心中的恒常算唯一趁手的柴刀了。

今年觉得自己终于真的方方面面开窍了、有种重要旅途终于真正才开始了的兴奋和激动，但体力和健康上也确实是不逮，可以说非常狼狈。这是好怪异又有一点奇妙的感受，思维的进化和肉身的残损都变得超级直观可见，这份拉扯，如何去应对和调整平衡，我直观地感受到会是我接下来十数年的主课题。

今年觉得终于斩断了许多枷锁，人觉得自由了反而没有什么剧烈的动作，我欣欣然站定了，视野变清晰，人世有脉络，有脉络便可解，可解之事相当于无事。而无脉络的天然之事，体会和顺应就好。

于是其实我精神的进步和肉体的衰退也都不再重要。我的波动变小了，前提是我将苦功持之以长。

我觉得最近的自己，像一颗卡在缝隙里的种子。苹果会知道自己是苹果吗？松树会知道自己是松树吗？我觉得大概是不会的。植物在生长里体会那些它们到了某个时候应该做的事，最要紧的事情便是生长本身，不到山穷水尽都会尽力而为。所有事都有尽时，但在那个时刻来临之前，试着以生长去探索能探索的所有事。

我若是松柏便向上探索云雾和山风，我若是薜荔我就好好地探索地表和岩壁。是百合我便开花，是果树我便结果。是杂草我便在莽草丛中经营自己该经营的那一点地方。

我是什么？我尚且还不知道。

在数个寒冬酷暑里腾挪之后，我是一颗在缝隙里马上就要萌发的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