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幸福的一天
今天有个不幸福的开头,骑车上班的路上摔了一跤,摔得有些重,很疼。
清晨下了点雨,早晨出门上班,雨停了,在门口想扫一辆共享单车骑着去上班,擦了车座上的雨水,犹豫了一下,想想要不还是走路吧,锻炼身体,又走了两步,想想时间有点紧了,还是扫一辆车骑着吧。
骑上车,走上最熟悉的一条街,秋日雨后空气清新,这条路上有三个学校,小学、初中、新开的一家幼儿园,每到早晨的上学时间,一条马路的交通像一锅粥,红绿灯、交通规则全部失效,行人、自行车、电动车、机动车,全部挤在一条马路上,路边还停着两排车,原本双向四车道的路被堵得只剩下一条道,每个学校自己有辆红绿灯小车,一到上下学时间,把小车拉到马路中间,给学生拦出一条安全的过街通道来,其中一个学校把门口的人行道全部封上,行人和非机动车被赶到机动车行驶的道上去。
总之每天清晨长达半小时的时间里,这条路会完全陷入无序拥挤。
我骑上单车,为了避开一边被封的道路,只能逆行走上对面的路,对面的人行道靠着小区外的一排底商,陆陆续续开了几家烧烤餐饮店,烧烤店晚上在店门口摆桌子揽客,客人坐在路边撸串,吹着小风,可能餐饮油污太污染路边环境,店家在门口铺上了大面积的塑胶垫,今早下了点雨,水加油加塑胶,自行车一拐上去就丝滑地摔倒了,摔倒前我还想了一下,会不会很滑,车子会不会摔倒,下一秒就结结实实摔在了雨后的大街上。
来来往往的人都急着赶时间,送小孩儿上学的,上班的,走路上学的……人群中有人“啊”地叫了一声,声音里带着点惊叹和惋惜,那意思是“呀,摔得这么重”,是善意的同情,有小孩子转过身看我,有人继续赶路。
我从地上爬起来,天微凉,不大冷,我光腿穿了条裙子,外面套了件薄风衣,最明显的疼痛来自右边小腿内侧,这是摔得最重的地方,左侧大腿擦地上了,也疼,右边胳膊肘撑地,擦破了一层皮,衣服蹭了些黑乎乎的油污,爬起来查看了每一处伤,拍了照片,扶起自行车,推到路边锁了,走了两步,又倒回去拍了刚才自行车在塑胶垫上滑倒的痕迹,烧烤店的门头,想着中午下班了去交涉这件事情。
走到前面便利店,拿了一杯热咖啡,一袋牛奶,继续走去单位,行人和电动车全部挤在一条道上,有点烦,哪儿来这么多的人,旁边小学一年级今年招了二十个班。
擦着时间打了卡,上楼,没顾上去食堂吃早饭,用酒精湿巾擦了每一处伤口,才发现一条腿上全是泥,本来这个清晨应该会是个很不错的开始,天气凉快,下过了一阵雨,空气清新,一个上午都没有课,我会悠闲地喝上一杯咖啡,打开新闻频道,看看国内国际新闻,八点过开启这一天的工作和学习,看看书,写写东西,阳光明媚,到楼下散散步……
这些美好因为早晨的这次摔倒都没能实现。
用酒精棉片擦完伤口,整理了衣服,去跟早读,孩子们没发现我摔了,我也没和他们讲上班路上的故事,要是平时,这样清新美好的早晨,我大概会跟他们分享一下。但是今早没有,大概从摔倒开始,我的能量就不太足了,有点消极,所以什么都没说。下午要考试,我只带着他们复习了一些考点。
下了早读,去医务室找了个冰袋,想冰敷一下受伤的地方,缓解一下淤血,拉起衣服看的时候,发现伤慢慢出来了,两个腿上都是淤青,开始渗血,腿也疼了起来。
摔伤是这样的,刚开始的疼痛感很小,随着时间推移,伤处的淤血会一点点渗出来,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对摔倒,我是有经验的。
去年六月,也是在这条街上,我摔倒过一次,不过是在马路南侧,这次是在北侧。
那天早晨,也是骑车去上班,只是摔倒是我自己的原因,可能我骑自行车有点过份的大意和自信,总觉骑单车这件事在我来说,技术上是完全游刃有余的,大概在小学五六年级时,我学会了骑自行车,用的是我爸的一辆黑色永久牌二八大杠,那时没有什么儿童自行车,后来的初中、高中,一直骑自行车上下学,高中时,骑车回家的路上,一帮同学还喜欢比骑车技术,我们会在雨里练习撒开手,不把车把地骑车,并以此为傲,我最骄傲的记录是一路不扶车把,手里提溜着一个塑料袋,把车骑到了学校,现在想想,那时的平衡感真好。
去年六月摔倒的那个早晨,我左手大概提着一个纸袋子,不重,里面装着一点小东西,双手扶着车把,车子也许骑得有点快,马路边为了体现有一条自行车道,交通部门用塑料栏杆在机动车道边隔出了一条窄窄的小道,小道的一边是塑料栏杆,另一边紧靠着绿化带,绿化带边上是一排刷成绿色的铁质栅栏,每个栅栏杆的顶上又是凸出的尖形,骑到中途,我想把左边手的袋子换到右边手,对骑了多年自行车的我来说,这是一个非常低难度的动作,但在那天早上,不知为什么,就在换手的瞬间,我摔倒了。
和今天早晨一样,摔倒前的几秒,我的大脑意识到自己可能要摔倒了,但大脑传递给身体这个意识可能晚了一步,或者身体来不及做出任何规避的动作就摔出去了。
那次比今天摔得要惨多了,人是从车上摔飞出去的,车子倒在一边,我在另一边,包里带的早餐都飞到了马路上,杯子里的牛奶撒了一地,杯盖原本是盖着的,直接摔开了。我是感受完身体的疼痛才从地上爬起来的。
爬起来拍了现场照片,那天拍照片仅是为了纪念,因为摔倒原因全在自己,无人可怪。
那天的伤也是后来慢慢出来的,直到第二天,两条腿上大面积的淤青开始渗出,触目惊心,两三天后,身体受伤部位的疼痛慢慢出来,甚至右胸肋骨开始有痛感,去医院检查,医生说可能伤到了肋软骨。
那次的摔伤大概花了两三个月才慢慢好起来。为此我有三个月基本没有进行过任何体育运动,人胖了一圈。
自此我骑自行车格外小心,会刻意放慢速度,不再像以前那么大意和自信,过路边一个小坎我都很小心。
但今天早晨还是又一次摔倒了。
一方面,人是很容易忘记伤痛的;另一方面,即使我们一直能保留对伤痛的记忆,似乎也并不能长久地规避相似的伤痛。
就像我不知道自己会在哪一年的哪个早晨在同一条街道上再次摔倒,也许因为我因遗忘伤痛而重新变得大意,也许因为随着年龄増长,身体在应对意外、承受伤痛时已经不如从前那么敏捷和轻巧。
后来你发现,成年人就连摔倒都会比小孩子摔得更惨,而小孩子的伤恢复得会很快。这似乎也解释了为什么成年人比小孩子更怕摔,最早学滑雪的时候,我甚至敢跳两三米高的大跳台,敢从一面坡顶冲下去,去年从鳌山的中级道上失控冲下来后,我现在连滑雪这件事都有点不敢再去爱了……
随着年龄增长,我们惧怕摔倒,惧怕伤痛,是因为痛感比从前更明显,还是伤痛恢复起来比从前更慢,或者是成年人对伤痛的感知比小孩子更全面精准呢?
很难说清是为什么。但想到这里,我依然佩服孩子时代的勇气,怀念孩子身上那种不怕摔的可爱精神。我也曾是那样的孩子,但现在却已不再有那样的劲头儿。
爸爸说我小时候受过许多次伤,我的后脑勺被公鸡啄过一次,皮肉被啄烂,流血,留下一道可以触摸的伤口;同样是这个后脑勺,后来又被大卡车的一角碰过一次,不是卡车碰我,是我自己撞到了卡车上,后脑顶被碰出了一个坑,血顺着头留下来,爸爸带我去卫生所简单包扎了一下,为了方便医生处理伤口,当场给我剃了光头,整个脑门上裹了一层纱布,现在这个坑还能摸到。
我的脚,被我爸捶地的铁锤狠狠地锤过一次,那是一次失误,因为我一直在爸爸捶地时站在他面前用自己的脚指导他,“锤这里,锤这里!”然后铁锤就结结实实落在了我脚上,爸爸说他吓坏了,想追着我看伤口,但我因为疼痛不敢停下来,一直跑,一直跑……
这些事情我原本是不记得的,是因为家里人一直讲给我听,所以我记住了它们。我记住的是他们讲给我的故事,而非我自己的记忆。所以这些故事里是没有关于疼痛感的记忆的。
只是从这些故事里看来,我小时候也和大多数孩子一样,是不怕疼痛的,对孩子来说,皮肉上的痛感似乎真的是只是小事一桩,愈合得很快。但是孩子会对另外一些事情记忆尤深,那是有关情感的、心理的、感受的,他怎样被对待,被拥抱,被冷落,或者被嘲弄……孩子对这些事件的记忆可能会持续很久,甚至一生。
而大人们在成为大人后似乎常常会忘却这一点。
当我在成年以后很久,发现自己在亲密关系中特别渴望拥抱和抚摸后,我试图去回忆自己作为婴孩时的记忆,有没有那些强烈渴望被父母拥抱却总得不到安抚的场景,很可惜,我完全想不起来任何相关的信息,似乎我的记忆开始得很晚,大多数有关我孩童时代的记忆,都来自父母和其他家人的讲述,以故事的形式呈现在我眼前,而非我个体被唤醒的记忆。
我能回想到的关于个体的最早记忆,似乎只能上溯到我读二三年级时,再早一些的我完全想不起来。而姐姐的记忆却开始比我早得多,她甚至能想起她三四岁时发生的事情。
在这一点上,我羡慕拥有悠久个体记忆的人们。
我脑海中唯一能回想到的有关被冷落的记忆大约发生在我八九岁时,母亲总觉得我应该让着弟弟,她指责我任性、自私,不像当姐姐的;因某事而极度伤心的母亲会把弟弟揽在怀里,告诉站在一旁的我和姐姐,“你们没有用,只有我儿子能靠得住”,我和姐姐一面心疼母亲的难过,一面觉得无措,不知做什么能分担她的伤心。
长大后很久,我和母亲提起这件事时,她完全否认了,可能她不愿承认它发生过,也可能她确实忘记了那个场景,就像我忘记了许多过去发生过的事情一样。
忘记了伤痛的人,会是怎样的人呢?或者忘记伤痛这件事情本身会对个体产生多大影响呢?我不知道,也许是每日如新的乐观的生活,也许是下一次相似的摔倒。而这些东西重要吗?
如果我们未曾忘记伤痛,是否我们就不会在某个相似的清晨,在同样一条马路边摔倒呢?似乎也不是。
那么伤痛和记忆对个体究竟有多大的意义?对民族来说,似乎记忆和伤痛都是无比重要的事情,我们很难想象一个毫无记忆的民族,一个忘记伤痛的民族会怎样面对它的现在和未来,因为首先它会无法解释自己,认识自己,乃至接受自己。
记忆对个体重要的吗?
便捷的科技储存手段似乎为个体记忆的保留提供了更便利的手段,十岁的王呱呱很喜欢翻看她小时候的照片和视频,特别喜欢听大人讲她小时候的故事,尤其是那些当她还是个婴儿时发生的有趣的事,她看着过去的自己,眼里全是开心和喜爱,而我现在能看到的自己最早的照片大概是十岁时的了,我不记得自己更早时的样子。
在这一点上我很羡慕王呱呱,有时她一个人看着自己小时候的视频会笑出声来,她一个人静悄悄地看,看得很认真,我不知道她是怎样和过去那个自己对话的。但我很羡慕她能拥有那么“悠久”的个体记忆。
一个在生活中热爱记录的人,他想留住些什么呢?每一天细微的美好,人和事的变化,这些东西在忙碌的生活里匆匆即逝,似乎并没有太大意义。但对向死而生的人类来说,它们似乎又带来了太多的意义和快乐。
试想,如果抹去记忆,我们能拥有的还剩下什么?
而这个早晨的摔倒,是我在西安骑自行车第三次摔倒了,很明显,似乎前两次伤痛都未能很好地给我躲避风险的规训,相比伤痛,我似乎对摔倒地点的记忆和情感远大于对伤痛的记忆。
第一次摔倒是个春天,四五月的样子,摔倒在了小雁塔门口的友谊西路边上,那时友谊西路在修地铁五号线,马路被围起了一半施工,也是个下过雨的晚上,我带着有线耳机,手机揣在口袋里,听着歌,车速很快,地上一滩水,滑了一下,人和包一起飞出去了,隔着牛仔裤,膝盖严重擦伤,细胞液都渗出来了,伤口慢慢结痂,因为膝盖处会经常弯曲伸展,伤口常常是晚上结痂,第二天一活动又裂开,疼得龇牙咧嘴,大概过了一月多才长出了新的肉。
似乎人生很多过去了的伤痛,最后都能被笑着讲出来。这也是记忆和痛感令人感到奇妙的地方。
所以这并不是幸福的一天,而是不幸的一天。但我还是想到了“如此幸福的一天”这句话。
因为早在昨天早晨我就想到了这句话,这句话来自切斯瓦夫·米沃什的一首诗,诗的名字叫《礼物》。
“如此幸福的一天,
雾一早就散了,
我在花园里干活。
蜂鸟停在忍冬花上。
这世上没有一样东西我想占有。
我知道没有一个人值得我羡慕。
任何我曾遭受的不幸,我都已忘记。
想到故我今我同为一人并不使我难为情。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直起腰来,我望见蓝色的大海和帆影。”
昨天早晨我想起的是这首诗的前几句,今天早晨的意外摔倒让我想起了它的后半部分,多么完美的经历。
似乎今天早晨的摔倒早已向我展示过某种预兆,比如出门时我曾犹豫过要不要骑车,我擦干一辆单车上的雨水,却又放弃了开锁,走出几步后,又在骑车和步行之间选择了前者,之后我开了第二辆车,几分钟后,我意外摔倒。
如果生活在意外来临前已向我们暗示了它可能会发生,却仍无法避免它在下一步真实的发生,是我们的大脑因为懒惰而不愿意做出回应,还是因我们的惯性使然?
而意外摔倒这一天里后来发生的事情,就像一排多米诺骨牌,一个倒下来,下面的一个个相继被推倒。
处理完身上伤污的我,去校医室,准备用冰袋敷一下淤血处,清晨凉风习习,取了冰袋,拿了一本书,到操场上去,空气实在太好,阳光也好,搬了把椅子坐在操场边上,看了一阵书,书是前几天后浪的编辑寄来的,是本新书,名叫《我在阿尔巴尼亚长大》,和我们的国家一般熟悉的经历,我看着书,又打开音乐,听了一节课时间。这是摔倒后的这个早晨最美妙的一段时间,这段美妙的体验并未因摔倒这件事而打折扣。相反,有种冷静的快乐。
老师们诲人不倦的声音和孩子们整齐的回答从教室窗里飘出来,学习知识这件事对大多数普通孩子来说为什么会变成一种压力,令他们抗拒、厌倦、又迷茫,从哪一个环节出了错呢?
我在看的这本阿尔巴尼亚女性所写的成长自传里,也写到了她作为孩子的学生时代,一代代孩子带着各种困惑在长大,许多困惑无人解答,等到她长到足够大时,困惑会一一被遗忘,成年人的时间里困惑很少。
中午吃饭时,我困惑过,早晨摔伤的这件事,我要维权,应该去找谁。午饭后,我去了街边的警务会客室,这间会客室建起来有三个多月了,我常从门口路过,但从未进去过,似乎我的生活没有任何需要走进那扇门的需求。
工作人员很热情,打开执法记录仪,请我坐下来讲自己的诉求,我简单描述了早晨上班路上摔倒的事情,因为烧烤店老板在门前人行路面铺设了塑胶垫,导致我骑车路过时滑倒摔伤,我的诉求之一是经济赔偿,并撤掉餐饮店门口的垫子;诉求之二是希望警务室协调处理门口路段早晚高峰时混乱的交通秩序。
工作人员试图和我解释这些东西存在的合理性以及早晨所发生的摔倒事件的偶发性,希望我予以谅解,不要追责,并承诺他们会协调对面学校合理规划早晨上学时段的占道问题。
如果我坚持追责,首先我要打一个电话去报警,之后他们才能被派单,受理这件纠纷,他建议我下午去医院做个伤情坚定。
下午去的是一家中医院,医院大楼是新盖的,因为名声不大,整个医院非常宽敞崭新,服务态度非常好,体验感比私立医院还好,病患很少,医生很闲,有时间也有耐心听我描述问题,每次去我都觉得很安心。
大夫是个老头,我描述了摔倒的情况,给他看了外伤,他说骨头没事,皮外伤,考虑到淤血,开了外敷的活血化瘀药,病例电子化了,他大概对使用电脑不是很熟练,只能用两个指头,凑近键盘,一个一个键盘地打字,费时很久。
他敲打键盘写病历的中途,推门进来一个男人,大高个子,戴条金属色的链子,臂上和腿上都纹了纹身,叉腿站在一旁,问医生他是否在这里看病,医生没抬头,只说了句“先到外面等,叫你再进来。”男人继续站在一旁,没有要动的样子,过了一会儿,我忍不住了,“医生让你到外面等。”
男人不解地回:“他没说让我去外面等啊!”
医生又来了句“刚说让你到外面等呢,这人咋这样。”
男人瞬间炸毛了,开始了疯狂攻击模式,医生抬头看了一眼,不说话,继续敲病历,我也不说话了,男人站了一会儿,关上门出去了,我和医生相互看了一眼,同时吐槽了一句“啥人嘛!”男人推开门,看了我俩一眼,沉默。
后面医生心情很明显不好了,他整个上午的坏心情大概来自这个纹身男,我的坏心情来自摔倒的那一刻。
拿上单子,去一楼缴费,在缴费窗口前又遇到这个纹身男人,他在对着窗口里面的收费人员骂骂咧咧。
缴了费,去楼上敷药,敷药的医师是个很年轻的大夫,他说你这伤没大碍,缓缓就好了,“能跑步吗?能爬山吗?”他说应该能。我一颗心放下来,只要不影响活动就好,毕竟秋天那么好。
从医院出来,还是在街边扫了一辆小黄车,准备骑回学校。没骑出去几步,发现裙角被绞到车链子里里面去了,又差点把自己弄摔倒,一个骑电动三轮的男人路过我,又在前面停下来,回头看看,笑着问要不要帮忙。
偶然遇到的暖心人,我笑着说不用不用了。
下午的美丽不及清晨,大概一年四季都是如此。
摔倒后的那天下午,捱到下班,又去警务室,烧烤店开门了,警官把老板请过来,让我们当面协商,老板是个东北人,也戴条金色链子,围红围裙,进门就说:“美女,你一看就是菩萨心肠的人,气质不凡,你摔倒这事儿真不怪我……”
索赔无果,搁置争议,我急着赶时间,走了。
警官送我出来,在街边又聊了会儿,聊他的工作,聊他在看《金刚经》,聊让我放平心态,聊附近每天的偶发事件,聊到一个熟悉的名字,从十几楼下来,没了……
晚上回去,翻出来六月毕业前最后一课,孩子们没人写给我的小纸条,我把它们全部贴在了一个钉起来的牛皮纸本子上,翻到他那一页,只有一句“如占空间,可扔。”
晚上躺在床上,翻开QQ群,最后一次他和同学聊天,和平常的每一天一样……
想起三年里的点滴,每个周一看过的他的周记,他写在周记里的故事和心情……
年轻的孩子何止不怕疼,它们是对疼没有概念的,小的时候,我们以为疼只意味着一个瞬间,无法想到它长久的概念。
记得我特别小的时候,一群小孩子站在一个小二楼上比胆量,看谁能从二楼勇敢地跳下去,有些孩子跳了,有些孩子不敢跳,而我,属于勇敢的那一部分,跳下去的那一刻,脚跟钻心的疼,但疼过后也就忘了。
这个故事,我给他们讲过,讲给他们的时候,大多数人也笑了。
如此幸福的一天
……
在我身上没有痛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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