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激的背后
《红楼梦》中的贾宝玉说“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男人是泥作的骨肉。我见了女儿,我便清爽;见了男子,便觉浊臭逼人”。
这和我在网络见到某些偏激的人时候的感觉是一样的,当他们在表达对异性的厌恶的时候,我会觉得他的诉说证明了自己的“浊臭逼人”。他们在愤世嫉俗,看他人污浊的同时,我怀疑他们自己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是觉得自己是高人一等的圣人,还是自己的经历丰富,由此展开了想象,认为他的挫折和失败,就是一个普遍现象。
愤世嫉俗是因为自己没有吸引异性的资本,只有愤世嫉俗,才能证明自己不是缺少了能力和魅力,而是别人不配自己。
无论是对于同性的偏激和仇恨,还是对异性的仇恨,都是自己的失败和痛苦的经历引起的,曹雪芹经历了家族的败落,官场黑暗,人情冷暖,自然对同性的竞争和倾轧鄙视和厌恶,柳湘莲因为家道中落,因贫穷而怀疑一切,说到底,偏激和仇恨来自于贫穷和经济上的窘迫,精神上的自恋。因贫穷引发的精神崩溃,让人变得浊臭逼人。
就象在一个视频里看到的一个小男孩因为虫子扑到脸上,被吓得惊叫哭喊,而有的人却只注意到了孩子脚上穿着的鞋是耐克的,认定他是个富家子,而毫无同情心,只有幸灾乐祸,并且还认为小男孩哭是被保护得太好了,不了解人间疾苦,意思是小男孩被惊吓无所谓,大概是因为说这些话的人是没有过过什么正常的童年,所以看到别人的痛苦毫无同情心,只有别人穿的鞋子的牌子能引起他的兴趣,这些人可以说是从物质和精神都极度贫穷的人,他们的全部注意力和兴趣都只有物质,他们看到的只有钱,这种人所有的注意力都来自于对物质的贪婪渴望,而毫无人性的体现,难道一双拖鞋都买不起吗?对品牌的追逐和狂热,充满了令人迷惑的物质欲望,商业社会对人的毒害让人变得俗不可耐,并且象个贪婪的动物,失去了人的正常感情。
这也让我想起了以前有位同事请人去修电脑,修电脑的人是她的一位朋友,看到她的住所地,原来是一个上市公司的宿舍,后来租给她们,这位朋友看到房屋里的家俱陈设,突然对屋里的垃圾筐很有兴趣,“这个是宜家的”,他饶有兴趣的拿起这个黑色铁丝编织的垃圾筐,一副很识货的样子,他要是不说我那位同事不会注意这房间里的垃圾筐是什么牌子,虽然这个垃圾筐是还不错,挺大挺结实挺能装垃圾的,你能想象一个男生拿着一个黑色铁丝笼的垃圾筐一副沉醉其中的样子有多搞笑吗,当时我的同事觉得既震惊又很无语,这位朋友是上海本地人,家里的经济条件也算是可以,他对宜家的垃圾筐这么感兴趣,让人始料不及,这种虚荣,小市民气,真是既好笑又挺让人无语的,一个垃圾桶而已,用得着这么痴迷吗?就算是宜家的,不也就是一个垃圾桶吗?有必要这么大惊小怪,和没见过似的这么崇拜外国牌子吗?这位女同事以为自己已经够崇拜外国的文化了,但看到比她还崇洋媚外的人,还真是受不了,真的,对物质和名牌的极度追捧,显得人很浅薄,这位朋友人不坏,但表现出来的那种对物质的顶礼膜拜和痴迷让人无法直视。不仅他是这样,这位女同事见到的好几个上海本地人都这样,按理说,她在的单位同事大家的工作、学历看着都算体面,可是部门的女孩谈论的也是,谁谁家的经济条件好,买的东西都是施华洛世奇水晶,买的包包是什么牌子的,戴的首饰是卡迪亚的,一位看着挺能干挺斯文的女生,大谈别人的穿着品牌的时候,真让人不由得感慨,是什么让大家都变得一样的俗不可耐。同学聚会,过去觉得很有上进心的女同学,背着LV的包,其实感觉这包很老气,她的品位这么多年了,一点长进都没有吗?还象个没见过世面的女孩一样背着看似名牌其实是很老土的包,还觉得自己是个贵妇,很倨傲的样子。女同事觉得自己和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共同语言,三观不合,虽然她也喜欢漂亮包包,漂亮的首饰,但听到她们在讲这些东西的时候,从她们的羡慕和向往中感到了一种哭笑不得的感觉,那就是对物质的狂热的荒诞感。原来,这些看似牛皮哄哄的女同学,真得这么俗气。可能大家的生活环境不一样,大家的价值观不同吧,女同事并不觉得一个包包,一个首饰能怎样提高自己的身价,好看的不一定非得牌子,而需要这些牌子的人,都有着某种身份焦虑,需要通过这些大牌提升自己的形象,给别人一种,我很有钱,我很成功,我很优秀,我需要别人看得起我的感觉吧,人真得为了面子经常把自己搞的自己都不敢认的感觉。
杀母案里的母亲收入并不高,还努力给儿子买他喜欢的牌子的运动鞋,尽管如此,依然无法满足自己的儿子对金钱的需求和欲望,想暴富,发大财,想开豪车,买豪宅,买奢侈品牌,这个世界已经给人太多的物质刺激了,一个普通的年轻人要怎样才能抵抗物质世界的诱惑呢?以前的苹果手机的广告让人卖肾,电脑游戏让人沉迷不可自拔,这些诱惑和耸动不是在诱人犯罪?刺激人的消费欲望的同时,失去了自我的思考能力吗?
贾宝玉因为说自己和尤氏姐妹“混了一个月”,又说她们是“尤物”,引起了柳湘莲的怀疑,柳湘莲在宁国府里遭到了薛蟠调戏,更加让他对宁国府深恶痛绝。后来尤三姐和二姐说起在宁国府里见到贾宝玉的情景,贾宝玉对尤氏姐妹的礼待,让尤三姐对宝玉的印象深刻,说明并非象柳湘莲想象的那样。但众口铄金,积毁销骨,在众人的口中,宁国府就是一个烂泥坑,注定了尤三姐和柳湘莲的悲剧。
柳湘莲说“宁国府除了门前的那对石狮子,怕是没有干净的了”,连带自己和宝玉也在其中,柳湘莲不混迹在宁国府又怎么知道宁国府的情况呢?按他的说法,他在别人眼里也是不干净的,又有什么道理说别人呢?可他偏偏觉得自己是不得了的清高人物,仿佛别人都是不干净的,就他干净一样。既要在宁国府的社交圈里混,又觉得自己和别人不同,这难道不是自欺欺人?
贫穷不只是物质的缺乏,还引起精神上的扭曲,这才是对一个人最大的伤害和摧残。
87版《红楼梦》最大的失败是没有加入原著里的神话传说,《红楼梦》中的宝玉和黛玉,前身是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是补天不成,壮志未酬的一块有灵性的石头,是因为得到了爱的浇灌获得灵性的一株灵河岸边的仙草,作者用神话赋予了这爱情浪漫的色彩,而不是只是世俗人眼中的富家子和家道败落的贫穷女孩,他们的灵魂相通,他们的前身是顽石和仙草,草木尚且有情,而人却只盯着金钱和物质,只有自己,这样的人和行尸走肉有什么区别呢。没有了灵石和仙草的前缘,尘世的一切是多么庸俗不堪。
心理学家荣格曾说:“人一旦与神话王国疏远,随之而来的,就是人的生存状况被降到纯粹的事实层面——这就是心智疾病的主要成因。”换句话说,不读诗歌,不读小说的人随时都面临着一头撞上事实,被现实压得粉身碎骨的危险。就象一个网友说的那样: 说白了就是信仰的问题,如果没有信仰就会到达事实的层面,多么可悲多么恐怖!这样的悲剧在今天正在发生,人变得微不足道,物质高于一切,人们的身心灵在与物质和欲望的碰撞中粉身碎骨,除了兽性和欲望,没有人存在了。
孙猴子因造反被压在五指山下五百年,压住的是他桀骜不驯的野性,现在人释放出来的恶不就是被释放出来的野猴子的天性吗?一个人若是整天都局限于最现实的利益和物质中,会变成一个不人不鬼的可怜虫,必然被现实压死,精神应该超出尘世,我想,这就是为什么有神话故事的原因,梁祝化蝶,嫦娥奔月,都诉说着对现实的超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