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的泉池与夜间垃圾车

叶开上午九点半在宿舍醒来，同事们已经走的差不多了，只剩下子阳还在等自己。叶开打开手机刷到一条消息后，又呆愣了一分钟，缓缓起床，走到阳台，把自己昨晚下定决心洗了的工作服拿进屋，说了句：“这衣服很干，外面阳光好晒”。他和子阳在路上走着，脑子里还是在思考刷到的那条消息，初中女同学结婚的消息令他感到震惊，毕竟刚刚都成年，怎么会这么早结婚。虽然她属于没考上高中去职业学校上学的同学，但初中毕业短短三年就结婚，事态发展的着实有些太快了。尤其是叶开这时候还是高中刚毕业，一无所有的穷学生。有的只是看过的几本书，有的只是对社会皮毛的理解，有的只是对未来的迷茫。而这位女同学已经很物质丰盈的步入婚姻殿堂。这是高中毕业后，叶开比较明显的感觉到差距，是关于社会层面的差距，虽然走的是不同的道路，但是他这时仿佛成了当年的强哥，高中潇洒三年，毕业时发现升学的升学，结婚的结婚，自己到了十字路口，天天想着重启。

他还记得这位女同学在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后走过来，对他说，希望借你的语文古诗词翻译看一下。叶开给到后，再还回来时是周一，他翻开后，也没发现有什么信件或者语句的记录。只是目录被用铅笔圈出来几个数字。叶开那时候大致知道是什么意思，但他没有回应，就像楼下初二三班的女体委把叶开约到开水房，给他看手臂上的东西，叶开没有戴眼镜，看不到上面有什么，只是一直点头，表示看到过了，然后和她道别，离开，然后回信说，并不喜欢。希望她可以好好学习。叶开知道那时候女生流行会在手臂上刻喜欢男生的名字字母，当时的叶开就觉得这种文化很值得批判，引导自残。很厌恶，叶开不知道为什么，早恋自然不值得提倡，但叶开是深陷于另一种情况中，他并不知道如何谈下去。甚至是不会。他只是看到别人怎么去谈，例如，坐在班级后面的男生，靠近垃圾桶，浑身比较糙的男生，会很细节的每天买一瓶水给叶开的女同桌，而他们已经谈了两年多。叶开不明白这些流程是怎么走的，于是叶开会选择不要开始。

当叶开走到饭店时，他没有停止思考，他们开过会后，叶开就开始一个一个饭桌的进行清理。他企图用这种方式来停止想象。他把每个火锅的拿出来擦拭一遍，他把每个勺子一丝不苟的转向同一个位置，他甚至发现有个勺子有点破损，于是走向后厨，去挑一个新的补上位置。但他依旧没有停止想象。他想到初中的同学们，他会让同学帮他示范跳过食堂臭水沟，结果害的同学没有跳过去，掉进了臭水沟里，爬上来，这位同学直接哭了，然后边拿手擦眼泪边敲开宿舍楼去换衣服。连舍管阿姨都离他远远的。他想到初中同学们搞一些欺负人的行为，会让班里最小的两个同学晚上睡觉前表演节目。他想到他下课后会走到一位女同学的旁边座位上和她聊一会关于未来的想象。这位女同学后来因为不适应班级环境，也辍学了。但现在的叶开和她依然联系着，叶开在互联网公司做训练人工智能的工作，她在世界尽头做着县里殡仪馆的体制工作。她依然对那段日子很怀念。他想到去参加结婚的女同学的生日聚会，因为把蛋糕抹在了脸上，她拿出纸巾给他轻轻擦拭。但之后其实也没有太多联系，从借书之后，叶开好像没有和这位同学怎么说过话，不知不觉就初中毕业，又山呼海啸般的度过高中三年生活，叶开与其说是对女同学结婚，感到惊讶，不如说是对大家长大的速度而感到震惊，不如说是对自己目前成长缓慢感到难过。少年心事当拿云，年少时的热血是滚烫且充满着幻想的，都是认为可以实现一切，可以改变世界的。

今天的客人来了一位穿着很朴素的老人，一看就是在很繁重且脏乱的环境内工作的人，也没加修饰。来了后就问燕姐，吃饭价格和菜品，于是留下。肉一盘一盘的上，他吃的缓慢但吃的很多。肉上完后就是上羊排，龙虾。店里的龙虾很大，每一只如果在外面买烧烤，可以卖二十一只，老人要了两盒，十六只。但他不吃螃蟹，蛋糕也不吃，只是喝了两瓶啤酒，又吃了很多的水果。饭后，他做出了让店里的服务员很是佩服的事情。他走出店门口就在门口的长椅上躺着睡觉了，正午的光打进来，里面是熙熙攘攘的食客，和忙忙碌碌，未来不明的服务员们。外面是早已大吃一顿，享受这一丝内心寂静的老人。燕姐说，他过的才是人生。叶开不明白，辛苦一阵挣钱，然后寻找一刻的欢愉有这么快乐吗？现在的叶开，有的全是压力，其实连一刻的欢愉都没有。依旧不明白当时的问题，但是可以渐渐理解了。每个人选择生活的方式不同。

中午午休时，在后厨发生了一点冲突。后厨的小延和后厨中经常负责给我们做午饭的张鹏吵了起来，其实更像是玩闹。吵着吵着，谁也不服谁。叶开亲眼看着，张鹏拿起厨房的菜刀就架在了小延的脖子上，叶开看到了小延眼神里的恐惧。那种瞳孔突然放大的样子，是对死亡的直观的反应。小延不再说话了，他应该是想这件事赶紧结束，不要继续进行下去了。叶开毫不怀疑张鹏真的会砍下去，小延应该也知道，张鹏真的会下手。张鹏有点二，坊间有句话，好的怕坏的，坏的怕楞的楞的，楞的怕不要命的。张鹏就是那个楞的，如果这时，小延不要命般拿刀对自己小手就是一下，哪怕轻划。张鹏估计立马就被征服，可是不要命的真的很少。大家对生活都是有些留恋的。叶开记得很清楚，那天午饭吃的是打卤面。甚至还记的怎么做的。很弹很有嚼劲的面在滚烫的锅中轻轻煮着，熟了后，立马捞出，在冷锅里浇一下，面就可以直接吃了，这时把特质的卤浇上去，这碗面就很香了。叶开吃的算晚的，他留下半小时值班，因为前台也需要有人收银，所以强哥替换了收银小玉。整个前厅就叶开和强哥在盯着。吃饭时，叶开和强哥并排吃着打卤面。叶开还挺喜欢吃，可能是累了，自从工作后，叶开胃口也很好，吃的也比之前多很多。这时，燕姐拿着从前厅收来的，客人剩下的猪蹄，给放到了强哥的碗里。燕姐笑笑没说话。叶开觉得这打卤面其实嚼劲还可以，空调温度真凉。

下午午休结束，叶开又被派出去发传单。但只要强哥不监工，叶开决定水一下，不会真的做很多工作。叶开走出商厦，就想怎么把传单发出去，还不用和别人进行交流。于是他看到附近停的电动车，他开始往电动车前框里塞，逐渐远离商厦，走进一条小巷，于是接着塞，慢慢走的越来越远，他干脆闲逛了起来。他路过了两池清泉。因为这所城市有很多的泉水池，除了有名的之外，还有很多泉池不为人所知，于是叶开走进泉池旁边的石碑看了起来。他第一次这么慢的去读一行行石碑上的字，之前下班路上路过一些泉水池时，还会伸出手去触摸下流动的清泉，今天没有这么做，因为这两池清泉的水距离井沿比较的远，他感受着这所城市的文化，原来除了繁忙的工作外，还有这种安静之所。他继续往前走着，碰到一位阿姨，这位阿姨在她的商店门口，还给叶开拿了个凳子，于是叶开坐下，两个人聊了起来。阿姨告诉叶开，这条街叫后宰街。因为这里古代出过很多皇后宰相。其实那时候叶开就不太相信，因为他回想历史，也想不出哪个皇后宰相出自这所城市。他记忆中只有唐朝秦叔宝，只有女词人李清照，只有诗人，将军辛弃疾。但是将一些具有历史感的小巷赋予故事，倒也具有浪漫主义精神。叶开和阿姨聊着，天色渐暗，阿姨对叶开说：“我得回家做饭了，你先自己坐会”叶开这时回想起来，自己也该回去了，出来时间挺长了。他一看手机，已经没电关机了。他不爱充电的习惯在大学时到了极限，上了班后也继续保持着。他担心店里人给他打电话接不到，于是加快了回去的步伐，当路过泉池时，叶开把所有传单都塞到了路边墙上。有很多的草遮挡，但是也可以看到是纸张。他想着，收废品的人眼神老练，敏锐得很，一定可以看到。

等他走到店里时，用惊讶来说，可以形容。店里有很多顾客都拿着传单在排队，每桌上也近乎坐满了人，他们的桌上也摆着传单。叶开都不知道这帮人是从哪里拿到的传单。但大概率不是通过自己。这时燕姐走过来，用深邃的眼神看着叶开，对他说，你回来的刚好，正要打电话叫你回来。叶开有点心虚，对她说，手机没电了，幸亏没打，打也不通。叶开已经忘记那晚到底谁和他一起下去发的传单，但是肯定有人做出了突出贡献。他开始工作，他在客人们包下单间过生日时，给他们上两个火锅，给他们不停的撤掉餐桌上的餐盘。给他们拍照，拍下他们快乐的样子，拍下他们随意摆放的剪刀手，拍下他们脸上的蛋糕，但是他们脸上的蛋糕就得自己擦拭了，他们没有人给他们擦。这一个包间因为东西比较多，所以是当晚最后一个收的，剩了两瓶鸡尾酒，强哥破例给叶开他们分了喝。也不知道强哥抽的哪门风，看来前厅经理的权限也蛮大，说罚款时就可以罚款，说这事情不用罚款，就可以不罚了。

一晚上的忙碌过后，叶开和龙杰需要在十点左右，准时将两个慢慢的垃圾箱，拖下去。倒在来临的济南环卫垃圾车上。他们从后门出去，上了货梯。这时可以碰到五楼海底捞的工作人员，同样都是工作人员，叶开开口问了工作人员的工资，那个哥们疲惫，但是还是开口回答是八千块钱。但是他们是夜班，需要熬夜。于是叶开想到就这强哥还要求他们服务要好，要多笑。给八千块钱工资和给几分之几的工资能一样吗？不骂顾客就不错了。他这么想着。不过说起海底捞，叶开中午时会玩店里给每人发的对讲机，等他不调到自己店里的同一频道，而胡乱换到一个频道时，就会串到别人的店里对讲机那里去。当他发现这个秘密时，他会打开对讲机说，喂喂。然后对面会回复，啥啥。然后叶开会赶紧说，快，快，有人准备要跳楼了。然后对面挂了。叶开越来越坚信对讲机调错打过去的是海底捞的人。因为他们是楼上楼下，信号应该是最好的。

叶开和龙杰拖着垃圾箱走出货梯后，顺着一道下坡就开始走着。路上有两道长长的拖痕，这是长久以来，各个餐饮店的垃圾箱拖出来的痕迹，因为有油渍。垃圾车不会很快到来，于是叶开和龙杰就在门口等着，龙杰不太有耐心，不知道他后来等着自己的染发女顾客慢慢烫头时，是不是还是这么的没耐心。转动理发店的转椅时，是不是还像拖垃圾箱般用力。轻抚男顾客的毛刺时，是不是还像盖垃圾箱时那么顺手。

垃圾车终于在众人的期盼中，在夜色中开来了。它的两盏灯闪亮，停在我们面前，我们将垃圾倒完，就可以回去下班。因为这天的叶开经历的比较多，于是回去就发了个qq空间说说，是这么写的：

我在等的是济南历下的垃圾车，不是返校的校车，更不是炫酷的越野车，学校向社会的转变并没有那么轻松。

有个学妹评论：

辛苦

你运垃圾累不累

不谢，祝我晚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