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于吃上了栖岩寺的斋饭

近来空调房里待太久，浑身像裹了一层寒气，大有由外向内逼的趋势。医院离家几分钟的路，像我这种天天晒不着太阳的，缺钙。于是我趁着上周电驴充好了电，驱车前往8公里开外的栖岩寺。

由于来去路程要1个多小时，我还是将脸、脖子和手臂做好了物理防晒，背被晒得暖暖的，一路上有风伴行，倒不觉得有多热。

好几个月没来，到达的时候发现寺庙周围进行了整改，路边杂乱的看签、卖香火等摊位不知被驱赶至何处，电动车也不让随意停。我拐了一段才找到停车位，一看表，十一点二十，到吃午斋的时间了。

两三年前我碰巧吃过一次，那时还在肺炎监控期间，看起来平平无奇的素菜吃起来简直令我拍桌而起，至今仍在回味。然而我中间再去了栖岩寺几次，都没赶上。今儿再去碰碰运气，不试白不试。

斋堂在寺庙主体建筑之外，一般人不知道。

我走进去的时候，一众人等分散在餐厅各处，拿着碗筷嗷嗷待哺。午餐已经涨至十元一人。我付了钱，去消毒柜那拿了碗筷，一起吃饭的除了为数不多的香客外，主要是寺庙的义工和后山修塔的工人。

我看还没开饭，便想着把手里的碗筷涮洗一下。这里的碗筷是食客自助清洗，对于别人干的活，我向来不太放心。开门往东走，外面有洗漱的地方，瞄见院里的桃子散落一地，化了泥。

4年前，我独自前去河南洛阳探寻永宁寺遗址时，在看门大叔的院子里也见到散落一地的果实。永宁寺遗址是被作家比尔.波特写进《禅的行囊》而未能实地考察的地方。那一天下午，我从白马寺出来，沿着310国道走了3公里。由于肺炎，行人与车罕见，路旁的农家乐全都歇业，天断断续续下着雨。我怀着忐忑的心情跟着导航的位置前行，最后一段要下公路，全是泥。路上我看见两位冒雨做工的师傅，问他们永宁寺在哪？他们想了想，说沿着这条路再往前走一点应该就是，不过不知道开没开门。

我往前继续走了十来分钟，看见一位大叔推着摩托出来。我问他哪里是永宁寺的遗址。他说他这就是，不过他要出门了。我说能不能让我进去看一眼。大叔说行。

我没有任何防备地进了院子，院子里有几条狗狂吠。经过一排果树，我绕到后院看见了永宁寺被烧毁的塔基，这曾是洛阳城中最为壮观的佛塔，如今只剩下几处模糊的笔画。我快速顺时针绕着塔基转了一圈，在丝丝雨水中，感慨时间的洪荒力量。

临走时，我从地上捡了一个果子，在门口对着等我的大叔道谢。

回家后和父母提起这事，他们说我胆子忒大。对于我独自出行的行为他们向来不支持，而我又喜欢去找一些小众的景点跑。我妈说，万一你在小路上遇到的那三位男性有什么不轨之心怎么办？人迹罕至的地方，你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把你杀了都没人知道。可我当时没想那么多，说来奇怪，在2019年-2020年出游的那段时间里，我总是善意地揣测着他人，因此收获了许多超乎想象的体验。我后悔当时没好好记录，再回想起来，像是要把过往的记忆拼图拼凑完整，但不少零件早已散落在时间线中，无处找寻。

我看着满地的果子，笑了笑。

洗完回到斋堂，发现一些人开始在排队了。没记错的话，应该是十一点半开饭。我跟着人排起队来，还没站多久，一位男义工师傅端着饭盆下来了。

只有一位男义工师傅搬饭菜，速度不免慢了些，很快打饭处挤满了人，没有秩序可言。前面的大姐跟我说，你们别跟我抢啊，待会你们慢慢吃，我打完饭可是要去干活！我知道她是糊弄我的，饭菜一会就被抢完，待会只能慢慢吃西北风。我点点头，继续待在队伍里岿然不动。

抢好饭菜，我找了个位坐下。期待已久的饭菜口味没有想象中那么可口，记忆喜欢强化一切印象深刻的事物，让好更好，让坏更坏。不过相比医院食堂的饭食，仍然好吃不少。记得同事和我说过，食堂里的师傅做菜时曾说这些都是做给猪吃的。可能他们觉得医护人员工作轻松，拿钱又多，未免不生出几分嫉恨，如此全部发泄到做给我们吃的饭菜中。佛家讲究做事要有欢喜心，一颠倒过来，自然做出的饭菜味道不对。

吃饭时，眼前挂的一副画上写着“救命”。是我去救他人的命呢？还是有人来救我的命？

吃完，洗净碗筷，放回消毒柜。我走进寺里，请了一炷香准备参拜。

寺庙里增设了一处自助请香点，同时有了“想祈福的风吹进了栖岩寺”的指示牌。原来的请香处的门口用水泡着西瓜，看起来十分可口。我走进门，选了一束短香，听见里面的义工嘲笑增设自助请香点的人是傻X，不会有人去那拿。

今日风大，手里的短香很快着了火，我试图吹，却吹不掉。听见大雄宝殿门口巡视的两位大叔高喊，快举起来，快举起来。我把香举了起来，像一个火炬。好烫！我担心大把的香灰待会掉下来烫到我的手，且把香洒在地上会不吉利，慌乱的我只好对着两位大叔求救，怎么办啊！

快扔进香炉，快！

香炉离点香处十几米的距离，我来不及参拜，也来不及插，一把全扔了进去。

阿弥陀佛！我心中默念，特殊情况，特殊情况，请别见怪，请别见怪。

依次拜完各殿。沿路挂的祈福牌应该是近几月的，上面写的多是保佑我考个好大学之类的话。还有一位貌似是女生写的“希望有人来爱我”。

曾几何时，我将被爱也当作头等大事，以此发展出讨好型人格。这么多年兜兜转转下来，终于发现一个人最重要的事，是学会自己爱自己。

倘若自己都不爱自己，又怎么能奢望别人来爱你？

希望我能好好爱自己，我对自己说。此时阵阵凉风吹过，远处蓝天白云，我站在栖岩寺的连廊中，闭眼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