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拉纳达:安达卢西亚的终点
许多故事的终点都在格拉纳达,就像许多条路最终汇聚在格拉纳达。石榴花仍然在格拉纳达城中盛放,一年又一年妆点庭院与楼台,安达卢西亚却已不复存在了。骄傲的基督教君主们将摩尔人最后的明珠镌刻在自己的纹章上 —— 一颗小小的绿叶红石榴,开放在卡斯蒂利亚的城堡下。
阿尔罕布拉宫,赭城、红堡、最后的摩尔人宫殿、安达卢西亚的明珠。它是伊斯兰文明在西欧最后的回光返照,是巅峰,也是绝响,垂死的哀鸣,七百年安达卢西亚史于斯终结。
1492年,奈斯尔王朝最后的国王穆罕默德六世开城投降,在被驱逐出宫的路上,远远回望阿尔罕布拉宫,发出“摩尔人最后的叹息”,此后流亡北非,死于战乱。或许是这结局太过悲伤,或许凝聚了太多流浪摩尔人的热望,千百年来不断有传说,说穆罕默德国王并不曾真正离开他的城堡,阿尔罕布拉宫的地下沉睡着他和他全副武装的骑士,那些高贵的摩尔骑士们,身穿华丽的铠甲,身下的骏马披着丝绒马衣,如雕塑般沉默等待,只有到圣约翰节前夜,他们的灵魂才会短暂地逃脱魔法的禁锢,阿尔罕布拉的大厅里游荡。
当然还少不了被关在高塔里的公主故事,公主必然有黑色的眼眸和鲜花般娇艳的脸庞,他们因为某个预言,被父王禁止走下高塔,高塔内悬挂着华丽的东方挂毯,仆役成群,生活舒适,但公主的心总得不到满足,最终会爱上那个来到她窗下歌唱的少年骑士。
我在华盛顿·欧文的《阿兰布拉宫》里读到了这些故事——阿尔罕布拉正是因为这本书而名扬天下,在此之前它处于半荒废状态,由几个老兵和仆役看守。欧文写的是1829年的阿尔罕布拉,近两百年的时间过去了,这座城堡早已不是当年荒凉的模样。骑着马穿过群峰之间,随时提防匪徒的抢劫,也不再是今日西班牙的旅行方式。飞机和铁路将旅客源源不断地运到这座古城,我敢说,九成九都是为阿尔罕布拉而来,像我这样不走运的游客没买到票只能绕着城墙瞎转悠,而幸运的人,则可以骄傲地穿过马蹄形的拱门,走进人挤人的厅堂和花园。再没有人能体验欧文的快乐,他在面朝林德拉萨花园的“皇后梳妆台”套房中住了几个月,伴随着日升月落,尽赏阿尔罕布拉宫的美景,月光下的水池、夕照中的高塔、在玫瑰盛开的露台上用餐,难怪欧文说他像古格拉纳达的国王一样“统治”着这座城堡,而即使是那些国王,也未曾享受过这么久的和平。
很难想象,那些精美的灰泥纹饰、木质拱顶是怎么历经几百年的风雨,屡次被占领和破坏,还完好地保留了下来的,几乎可以称作奇迹,而这宫殿的主人,奈斯尔王朝,在风雨飘摇中将穆斯林在伊比利亚半岛的统治权又拖了两百五十多年,也堪称奇迹。
我来格拉纳达一趟,却因为没提前买到票,无缘进入阿尔罕布拉宫的主体建筑,只绕着阿尔卡萨的城墙转了转,聊胜于无地逛了逛查理五世宫——这个统治着半个欧洲的哈布斯堡皇帝,拆除了一些阿拉伯宫室,为自己的新皇宫腾位子,但皇帝的疆土太过辽阔,远不如格拉纳达王国的小小苏丹们那么专注于阿尔罕布拉宫,将对自身权威的彰显和对真主的无上赞颂都倾注于此。皇帝离开了格拉纳达,抛弃了阿尔罕布拉,将它未完成的的宫殿留给游民和强盗,今天的查理五世宫,是20世纪后才完工的博物馆,大而无趣,免费对游客开放。
注定是一场留有遗憾的旅程,但幸好还有一场阿尔罕布拉宫的宫落日可以看。从位于山脚的格拉纳达市中心一路向上,沿途都是可爱的白色房屋,阿尔拜辛区雅洁可爱,时有漂亮的小猫从人家的花园里向外探望,或索性到游客群众中露以露肚皮,毫不设防。最下方的圣尼古拉斯观景台挤满游客,这里离阿宫最近,设有观景餐厅,游客大多数到此止步,但如果有毅力再往上爬,穿过一大段野花盛开渺无人迹的土路,就可以到达俯瞰格拉纳达的Saint Michael观景点,人群三三两两坐草地上、城墙上,等待日落。
从山顶下来,在阿尔拜辛区的一家阿拉伯茶室喝茶用点心,茶是奶油顶的红茶,倒是很合我口味,点心在冰柜里自选,三角形、方形、圆形不一,外表普普通通,看了一位台湾博主的介绍,知道这些点心各有特色,大约像中国的龙须酥、花生酥之类,是传统的阿拉伯小吃,但是对我们来说,实在太甜,无福消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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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跳舞吗?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4-10-02 07:22: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