套中人

遛一遛亲戚家的狗，下着雨边散步边遛狗，自然不言不语就把人治愈，不需要想任何事，在人烟稀少的公园里走走，心里就会平静许多。每个人路过狗都会望望它，有人说“它有点肥”，有人说“是阿拉斯加”，实际上是只胖胖的哈士奇。还好今天下了雨，偶尔闷热，偶尔吹来一阵风，带来丝丝凉意，不然它会热得罢工，躺在地上耍赖，或者犟着往回走。走到一半，它的呼吸越来越急促，人和狗放慢脚步，跟着它的频率走，走走停停，走完一个大圈。每走几百米，它要蹲下来，叉开后腿尿一小滩，狗是尿频和没有安全感的动物，时时刻刻怕人丢下它，做好靠自己找到回家路的准备。

家庭聚会的餐桌是权力交锋最激烈的地方。家里新来了姑爷，明明没人提喝酒这茬，姑爹率先发了难，新姑爷第一次见面必须喝，喝不了白酒、劲酒，啤酒也得整点。新媳妇自然不好去拦。大家下午各有各的事，老杆子可以聚在一起昏昏沉沉打打牌，她们还要带小孩去逛科技馆。其他人拦了一拦，此事作罢。又几杯劲酒下肚，刚才的场子得找回来，琢磨来琢磨去，得找个软柿子捏，旧事重提拿自己儿子开刀。“你什么时候结婚”“我是为你好”，非要拿到桌面上，几家亲戚面前表演。一旁别家的媳妇看不过眼，旁敲侧击拦了拦，“吃饭吃饭”，侄儿也顺着媳妇说了句，那可不得了，朝别家媳妇不敢撒的火，就要朝侄儿撒，扣上几顶“不希望哥哥结婚”“不关心哥哥幸福”的帽子，有时候也许不关心不八卦就是最好的关心。老子说了一通，儿子实在忍不住，“你再说我下次就不回来了”，旁边喝酒的同辈陪客劝一劝，催婚的话题才算勉强结束。坐得离他最近的亲戚接过话题，状似抱怨，实则暗暗秀了秀带孙子磨人的爱。大家都忍不住笑了。

回程路上，和长辈聊起催婚，自家私事不必拿来桌前让“连坐”的年轻人一起尴尬，催完婚紧接着就是催生。结果了解到意想不到，其他人饭桌之外的生活表现。官位十足的大哥，退休了和秀外慧中的大嫂冷战，好几天不讲话。大嫂对其他亲戚极好，里外操心，思虑过度。他们家的孙子吃完饭必定举起手说，“我吃完了，你们慢吃”，几个酒客调侃他来敬酒，他大大方方端着饮料边喊人边轮番敬。权力全部安在自家人头上了，规规矩矩，条条框框。对旁人则以亲戚礼仪，毫无溢出。二哥和多少年前离婚的二嫂坐在一起，还有荣升继父的新姑爷和女儿，可能团圆的思想埋在骨子里，人数齐整了就热闹，不然平常老是单数冷冷清清，至于两对之间复杂不确定的关系，暂且不论。看来还是形式大于内容。忽而想起另一家做官的亲戚，有些不同，权力序位似乎已经武装至她们的神经末梢，拧巴得很，既想展现亲戚的热情，又被权力的气味牵着鼻子走，想甩掉那一份刻在骨子里的凉薄，又被无时无刻不在思虑的关系所影响，既不能做自己，又成为不了真正的“别人”，俗称“套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