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语今说之五十二：手不释卷

手不释卷 原义：手不释卷，出自三国魏.曹丕《典论.自叙》：“上（曹操）雅好诗书文籍，虽在军旅，手不释卷。”原义是书本不离手，形容勤奋好学，不倦不怠。一说出自《三国志.吴书.吕蒙传》注引《江表传》：“光武当兵马之务，手不释卷。”

收到师范大学中文系的录取通知书，大大出乎意料之外，小五很不高兴。 意料之外的不高兴是因为和自己高考分数一样的同学都被录取到了重点大学，甚至比自己分数低的同学也没上师范院校。到了大学后才知道，同班同学中还有比自己分数高的，原因是当时教师地位低，报考师范的人少，如果第一志愿没被录取，就统一调剂。小五第一志愿报的是当时最热门的政法大学，竞争激烈，惨遭淘汰。毕业后曾在教育局工作过，了解到除了政策因素，当年是人工投档，偶然性大，人为因素多，不象现在计算机投档，更加科学、客观、透明。现在想来，总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冥冥之中在安排你。 本来能去重点大学却阴差阳错未如愿，不高兴之余也只好认命。爹妈捧着录取通知书，虽不认字，一遍一遍翻看着，激动着高兴着欣慰着，说怎么这雨点就落我们头上了，说都是大学上哪个不是上，说可争到城市户口了，成了吃国家粮的人了，不用一天天一把土一把粪地过日子了。农村的孩子，考上大学差不多是自己能把握的跳出农村的唯一出路。农村高中办学质量较差，每年考上大学的寥寥无几，小五那一届学生考上的不到十人。 刚入大学校园，如进大观园。门高地阔，树密人多，穿梭于教学楼、宿舍、食堂之间，美女如云，眼花缭乱，风光无限，感觉似乎还不错。小五心情慢慢平复，开始专注于学业。 中文系的课程不外乎语言、文学、理论等内容，实质上就是读书、写作。上了大学，小五才发现自己知识的贫乏、见识的㳀陋、阅读的可怜，虽然高考分数差不多，但同学之间的层次差距简直是天壤之别，人家是高分高能，自己是高分低能。老师要求读的古今中外各类书目，来自城市的许多同学小时候就读过很多，小五连书名都没听说过。小五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在农村上的中小学，除了课本，基本上没有接触到课外读物。那时电视还不普及，家里最先进的电器是一台方块式收音机，仅有的一丁点课外知识是从收音机里听评书得来的，如岳飞传、水浒传、杨家将等。老师上课时随意说出一个名著里的经典人物，或拿一个什么典故开玩笑，同学们会心一笑或哈哈大笑，小五经常一头雾水，傻子一般。特别是外国作品中的人和事，像希腊神话里那些女神那些英雄，从没听说过，像当时流行于高校的萨特、加谬这些存在主义大师，“存在就是合理的”“他人即地狱”这些观点，更是一无所知。 心虚脚空，没办法，只能发奋读书。考试需要的、老师推荐的、时下流行的，杂七杂八，什么书都读，读完一本书就写一篇评论或读后感，并做好摘抄和读书笔记。如饥似渴地阅读，不知不觉养成了读书习惯，一时不读书，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心不在焉，手脚都无处安放。 读来读去，特别喜欢的书就想自己拥有。 买书，成了小五既高兴又难过的事。 高兴的是，每每新买一本书，如获至宝，摸着心爱之物，仔细轻轻地擦拭（虽然没有灰尘），写上自己的名字、购买日期留念，一页一页慢慢翻阅着，幸福之情、满足之感溢满心胸。 难过的是，没钱买书。家里穷，一个学期只能凑够两百块钱的生活费。好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师范院校不收学费，而且免费供应粮票、菜票，吃饭基本不用花钱。小五大学四年基本没买过衣服，入校时发了两套运动服，穿了四年，破了就到学校医院要几帖膏药贴上，不露肉就行，当时校医院拿药免费。 精打细算，省吃俭用，攒下钱来买本喜欢的书。看到贵一点的书，常常翻看半天，恋恋不舍最终放回，不好意思买，父母挣钱不易。于是，学校一年一度的特价书市，就成了小五的节日。徜徉于不同的出版社、发行商的书摊上，如泛舟西湖，美不胜收，总会淘到几本喜欢的书。今天拿出来看，很多书确实是精品。 这样买，毕业时满满的四箱子书带回家，也算是孔夫子搬家了，没有愧对读了四年的中文系。 毕业后上班第一个月发工资，立马去买了一套《鲁迅全集》，这是小五一直最想拥有的书，因为鲁迅是小五最喜欢的作家。当时工资一百四十多元，《鲁迅全集》一百六十多元，这一举动在同事朋友间引起不小的轰动，觉得小五脑子有毛病。小五可管不了那么多，高兴了好几天，有种大梦成真的兴奋和满足。放到现在来看，肯拿出一个月工资买一套书的人可能真的不多。 小五毕业回到家乡滨海小城，在一所刚成立的成人教育高校作教师。学校新建，教师少，三年时间里，小五教授了全日制中文班的古典文学、现代汉语课程，兼任社会培训班的外国文学、现代文学、文学理论、古代汉语等差不多大学中文系开设的所有课程。回想自己读大学时，光古典文学一门课程就有六个老师讲，而自己刚刚毕业的一个大学生几乎把中文系的这些课程全上了，在内行人看来绝对是笑话、是奇谈，但这是真的。好处是倒逼得小五读了很多书，也买了不少书，小五的藏书很大一部分都是这时候买的。 三年后，领导说重用，小五离开教学岗位，从事行政管理工作。上班开会，下班应酬，休闲方式就是喝酒、打牌、唱歌、泡脚，太舒适了。 没有了授课的压力，小五轻松又放松，买自己喜欢的书，读自己喜欢的书，一本关联一本，扩展蔓延开去，越读越杂，有些看不大懂，就拿陶渊明好读书不求甚解的话来安慰自己，实在无趣的索性就不看了，这不免造成了样样通样样松的缺憾，却也真切体会到了读书的乐趣。难得的是，小五一直保持着大学时养成的作笔记、写体会的读书习惯。 互联网大潮涌起，电子图书泛滥，小五买书热情大减。即使这样，家里两个房间的六个书架已放不下了，角落里的书也堆放得满满的。 年过半百，临近退休，此生做教师无望，搞研究亦不再想，当年为教学研究购买的书，象是古今中外的文艺理论、诗歌小说、研究文集等等，一直束之高阁。小五决定清理一下藏书，自己喜欢的留下，女儿挑选的留下，其余的处理掉。 女承父业，女儿学的也是中文专业。父女俩清理了一个周，边清理边回忆边谈心。很多书只是买的时候翻了翻，写个日期、名字做纪念，以后再没动过。很多书女儿从没见过，惊喜地保存起来。很多书都有小五在上面写写划划的批注，女儿很钦佩。小五感慨地对女儿说，书非借不能读也，随园老人说得真是有道理，黄生有幸遇到袁枚，只是黄生借书读书为名利为生存，压力山大，而我纯属寻乐，不好相提并论。 清理出来上百本书，女儿网上开了个旧书摊，拍照上传，卖给需要的有缘人，钱多钱少次要，有人喜欢就好。 没想到还真有市场，且部分图书价格令人吃惊。仅举一例，薄薄的一册《罗摩衍那》原价一块多，竟然卖到一百多元。查了查《鲁迅全集》的价格，三千多元，当然，再贵也不卖。女儿兴致很高，说此事一举四得：一是自己学到了电商技能，二是买家淘到了好书，三是家里腾出了空间，四是小有收入，善莫大焉。 开卷有益。读书好处多，每个人从自我感受出发都能说上几条，当然也有人认为读书无用。小五读书从没想过高大上的理由，纯是喜欢，或是习惯而已。就像有人喜欢购物有人喜欢旅游有人喜欢喝酒有人喜欢吹牛一样，乐在其中。 读书乐，买书乐，卖书亦乐。有书陪伴，无有不乐。乐在何处，难以尽说。书中看到似曾相识的人生，心有戚戚焉，喜乐都有同行的人；看到完全陌生的人生，惊喜交加，虽不能身体力行，脑海中似乎过了一遍这样的人生。读书初步收获应该是丰富知识、拓展视野、吸纳思想，这是物质层面的；进一步是陶冶情操、改善思维、增加智慧，这是精神层面的；再进一步，可能就是境界的提升、灵魂的净化、信仰的升华吧，小五深知自己离这一境界极其遥远，大约终生难至。虽不能至，心向往之。 有朋友说小五视野格局总稍高于所处环境，事情看得深远，时而能脱出俗套，这大概可能就是苏轼说的腹有诗书气自华吧。 书，还是要读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