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翻】奎因探长自己的案件 第三章 然后是情人们
胖子的死法看起来很怪,他就像是一个泄了气的大气球。整个人卡在旋转椅里,脑袋耷拉着,双脚自然下垂。椅子一半转向桌子,他似乎非常着急站起来。身体左边的窟窿浸满了鲜血。
刀子的金属手柄在他的胸口凸起。杰西认出了它,这是周四在他桌子上看到的那把钢制裁纸刀的把手。
“就呆在那,杰西,”奎因探长说。他把门关上。“双手抓紧你的钱包。这样你就不会觉得它们无处安放。你不必去看他。”
“在我的职业生涯中,我还是见过一两次自杀的,”杰西说。她用力抓紧她的钱包。
“好样的。”
他环绕桌子,看了看下面,起身,看向窗外。
“确实不会有人看到发生了什。”窗外只能看到一堵高大的空白的墙,后方是位于下一条街的光电厂。
“钥匙扣在桌子后面的地板上,从他的裤带扣上撕下来的。钥匙还留在文件柜的锁上面。有人很着急,杰西。但是还要小心小心再小心。”
“也许我们应该...”
“待在原地别动。”
四十八小时前他还在坐在相同的椅子上,穿着同样的西装和同样的被汗水浸湿的灰色衬衫,现在它一半染上了来自他心脏中喷出的血液,他看起来就像涂了油漆的梅西百货感恩节气球,还有一把刀插在上面。所以以后不会再有婴儿的违法交易了,那些未婚的母亲需要去找其他人了。而且会有多少满意的顾客在得知胖子的死讯后,一边看着他们的妻子或者丈夫,一边紧紧抱住他们买来的孩子?A•伯特•芬纳夫人会不会竖立一块上面写着“丈夫和父亲”的墓碑,然后为那些失去的货源哭泣?有多少夜店女郎会为那些不会再塞到她们丝袜里的通过婴儿挣来的五美元钞票留下一滴浸有烟熏妆的眼泪?
杰西努力不让自己笑出来。
警长用手帕包住他的右手,再次走向旋转椅,在芬纳面前蹲下。当他起身时,攥着手帕的手里出现一个钱包。他随即把它打开。
“里面全是钞票,杰西。”
他小心翼翼地把钱包放回去,就像他小心翼翼地拿出来一样。
“不是抢劫。”杰西像他一样紧声说。
“不是。”
他扫视了桌子上的东西。有一份折过的下午的报纸,上面是体育新闻, 一支怀尔牌钢笔,一部夹着记事本的电话,一包几乎空了的滤嘴香烟,一个便携式打火机,还有一个有缺口的廉价玻璃烟灰缸。里面装有抽了一半的香烟和烟灰,老人俯身至桌子的高度,盯着桌子上的记事本。随后他用手翻了翻烟灰缸里的烟蒂。
“被撕掉了一页的笔记本上什么也没写。烟蒂上也没有唇印。而且桌下的篮子里只有一包空的香烟盒,和这个的牌子一样。都是芬纳的。做这些的人很冷静,杰西。这些线索是被有意留下来的。”
“桌子的抽屉呢?”杰西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笑了笑。“这些就交给凶杀组吧。芬纳不会在这张桌子里放任何东西的。这些抽屉没有锁。”他看着她。“介于你在这起事件里的重要地位,来猜一猜,杰西,你觉得他死了多久?”
“这很难讲。”
“说嘛。”
“天很热。窗户又是关着的...至少,我得先摸一下他。”
“不要碰他。”
“我处理过尸体,理查德。我来吧。”
“别碰他。”
“不会太久的。”杰西想了想。“从血液的状态来看,也许是一小时。我不清楚,我也可能是错的。”
他用右手手背轻轻地碰了碰死人的脸颊,点了点头。随后他走到文件柜前猛地拉开上层抽屉的把手。抽屉被划出发出了刺耳的声音,杰西的牙齿隐隐作痛。
抽屉里有五个文件夹,上面有用于分类的塑料标签,里面装着白色的纸片,上面有用红墨水手写的名字。抽屉里第一个文件袋的标签上写着‘艾布拉姆森’,姓氏是达菲 。他关上上面的抽屉,然后打开下面的那个 。这些文件袋在三分之二的地方有一个小小的空缺。裸露出来的文件袋上的标签写着海姆斯,它前面的那个上写着休斯。
中间并没有文件袋。
“没有汉弗莱的名字,”理查德·奎因轻声说。
“也许标签上的名字是孩子的亲生母亲那边的,”杰西嘟囔着。“而不是收养一方的。”
他看着她。“你真是个聪明的女人,杰西。”他裹着手帕,随机检查起文件来。“然而,你错了。这些名字是收养者一方的。”
他把文件放回去,扫视文件袋上的标签。他关上抽屉然后开始检查第三个抽屉里,然后是下面那个。
他关上最下面的那个抽屉,站起身来。
“毫无疑问,杰西,芬纳的死是和康涅狄格州的案子有关的。芬纳想利用我们周四的来访向孩子亲生父母的其中之一或者双方弄到一些关于小迈克尔死亡的内情。所以他们让他闭嘴了,为了不让他泄露孩子的出身。他们还带走了关于这件案子的所有文件芬纳至少是唯一一个知道孩子亲生母亲是谁的局外人,还有迈克尔出生的医院,还有其他任何可以找到身份证明的事。”
“也是杀了孩子的人,”杰西缓缓说道。“这说明我们的调查方向是对的。”
“我们已经落后于人了,”理查德·奎因严肃地说。“文件袋里的东西被没了,我们也步入死胡同了。问题是,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他阴沉地看向芬纳,但芬纳并没有说话。
“我想,杰西。”
电话响了。
杰西的心脏快从嗓子眼里跳出来了。
他来到桌子旁边,若有所思地看着电话。
“你不会要接电话吧?”杰西害怕地说到。“天哪,理查德!”
“嘘。”
他的右手仍然裹着手帕,他用这只手从电话篮上拿起了听筒
他声音嘶哑地说“你好?”声音和芬纳相当接近。杰西捂住了眼睛。她听到了接线员百标准的语音。老人再次用沙哑的声音说了一句‘你好’。接线员又说了些什么,随后陷入沉默。
他把听筒放到胸前捂住。
“电话是从纽黑文打来的,”他告诉她。
“纽黑文?”杰西睁大了眼睛。
“直觉。这样做会给我的老朋友惹麻烦的,但是他们没在这,而我却在这里,是不是?”
电话另一边的男人的语速略快,吐字清晰。“我是塞缪尔·杜安医生。奥尔顿·K·汉弗莱先生在吗?”
“汉弗莱?” 理查德·奎因用芬纳的声音说。“你找他有什么事?”
“这是机密。”医生的语气听起来很急促,还带着恼火的颤音。“我必须和汉弗莱先生谈谈。”
“你得告诉我怎么回事,杜安医生。”他看向杰西,朝她眨了眨眼。
“我是汉弗莱太太的医生。她的情况…变得更糟了,我必须找到她丈夫。你知道他人在哪么?”
“她的情况有多糟?”
“听着,汉弗莱先生在还是不在?”
“好吧,他不在,医生,但也许我能帮你找到他。你给他夏天在康涅狄格州的房子打电话了么?”
“天哪,老兄,我是傻子么?他的管家告诉我,他昨天晚上就开着小车离开奈尔岛了,而且他还说他今晚或者明天才会回去。是不是?”
“他没说去哪么?”
“没有!她给了我几乎所有可以联系得上他的地方的号码,俱乐部,公园大道的公寓,他在康科德的家,甚至汉弗莱太太在马萨诸州的近亲。但我一直没能找到他。你知道他可能去哪里么?我知道你是给他做法律工作的。”
“谁告诉你的?”
“我想是司机提到了你的名字。有什么问题吗?”杜安医生听起来就要爆发了。“你能给我一些确切的消息还是不能?我跟你说了这件事很急!”
“好吧,医生,我想这我帮不上忙,但如果我有他的消息的话”
杜安医生猛地挂断电话。
理查德·奎因放下听筒。他看着杰西。“这真是奇怪。”
“他说了什么,理查德?”
他告诉了她电话里的经过。
“但我看出有什么奇怪的,除了他的打电话来的时候确实很巧合。”
他摇晃着双手,皱起眉头,盯着芬纳。
最终,他开口了,“杰西,我想让你回家。”
“然后让你一人承受?”
“我得通知警方。”
“为什么?”杰西抗议道。“我们为什么不能直接离开?他会被清洁女工发现,或者是巡查员或者任何人。没人看到我们进来。”
他微笑起来。“你没法教一个资深的老警察一些新把戏。凶杀案一经发现,就必须马上上报。”
“那你为什么不在进来的时候就打电话给他们?”杰西回击道。
“你真是个难缠的女人,杰西,”他喃喃自语,“好吧,也许我开始觉得这件案子是我的,我和你的…你我知道这两件凶杀案是联系在一起的,但因为汉弗莱家的档案消失了,已经没有理由把芬纳的案子和在康涅狄格州已经被官方判定是意外的婴儿窒息案联系在一起了。不管怎么说都不必马上告诉他们。与此同时,我们可以放开手脚了。”
“你为什么不要求复职呢,理查德?”杰西小声说。“如果你告诉他们你从一开始就在,也许他们会给你特殊的安排让你来负责这个案子。”
他再次摇了摇头,“不是这样运作的。纽约警察局的总部和分局有两千名在职的警探,更不要提一万八千到一万九千名左右其他岗位的警察了。他们不需要老家伙奎因。好了,杰西,我带你出去。我可不想让某个打更的看到你。”
就在他关门前,杰西回头看了一眼。
胖子依旧坐在那里,像一只没人要的气球。
那天晚上电话响起的时候,已经过了十一点。“杰西?”
“我要疯了,”杰西喊道。“理查德,你在哪?你为什么不打电话?一切还好吗?”
“很好,很好,”他说。“我在总部这边和几个小伙子闲聊呢。你上床休息了没?”
她明白他现在不能和她畅所欲言,也没法过来。
“我们今晚不能见面了,是不是?”
“是的,明早我给你打电话。”
“晚安。”
杰西挂断了电话,随后打量着她为他装饰的桌子。她从七十二街的熟食店买了一些速食牛排,冷冻的炸薯条,还有一些沙拉蔬菜,想着在他来的时候给他做一顿家常便饭。所以警官妻子的生活是这样的...
我在想些什么?杰西愧疚地想。随后她打开格洛丽亚·萨德拉家的电视机,观看深夜节目。这是一部关于来自苏格兰场的警探和来自伦敦的犯罪大师的英国老电影。伦敦的犯罪大师是一个非常肥胖的男人。他和A•伯特•芬纳完全不像,但十五分钟后,杰西关掉电视 ,打了个寒颤上床了。
星期天早上,当门铃响起时,她的头上还带着卷发器和头套。她把门开到防盗链的宽度,想着这会是谁。
“理查德。”
“想着给你一个惊喜,”他咧嘴一笑。“我带了周日的报纸,冰果汁,新鲜的面包卷,一打鸡蛋。你有火腿吗?我忘了买火腿了。杰西?你在哪?”
“你不必做这些,理查德,”杰西大声喊道,紧贴着门。“你不知道一个女人早上起来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梳妆打扮吗?我会开门的,但在我没数到十前,你不许进来!”
“好的。”他说,看起来有些受挫。
当她从小卧室里出来时,他正坐在椅子边上,纸袋还放在腿上。
“理查德·奎因,我真想掐死你。还有什么比戴卷发器的女人更可怕的吗?别傻坐在那。把袋子给我。”
“我很抱歉。”他看起来十分垂头丧气,这幅样子让杰西爆发出一阵大笑。“不管怎么说,我觉得你看起来很美。我已经很久没看过戴着卷发器的女人了。”
“是的,我想也是,”杰西说,她停了下来。她把袋子拿到橱柜里,开始忙活起来。
“我是不是说错话了,杰西?”他焦急地问。
“天哪,没有。有点用好么。我这没火腿,但是在冰箱的冷藏柜里,你可以找到一些速食牛排和冷冻薯条。听起来怎么样?”
“我的老天!”
直到她给他倒第二杯咖啡时,她才小声发问,“好吧,昨天发生了什么?”
“没什么事情,”他漫不经心地说着。“第一批到那里的人是第17区无线电巡逻车的一名巡警和一名中士,我很了解他们。随后是17区的几位我熟悉的警探,随后是我的老伙计们,负责曼哈顿东区的副总督察汤姆·麦基,总警司布莱尼·费伦,凶杀组的小伙子,就跟以前的日子一样。”
“当他们问起他们的老伙计是怎么卷入这起案件的,”杰西说,“他们的老伙计怎么说?”
他放下杯子,微微一笑。“你知道的,杰西,我跟你在一起越久,就越好奇你为何要浪费时间做护士。”
“别转移话题。”
他耸了耸肩。“好吧,我骗你的。有一段时间很难熬。但我想我挺过去了。”他羞愧难当。“我想,不管是否身穿制服,曾经辉煌的履历总是会有点作用的,尤其是你在欺骗你的朋友的时候。”
“你怎么说的?”杰西穷追不舍。“我得知道,理查德,以防他们来找我对口供。这样我就可以配合你。”
他向她向投来赞赏的眼光。然后他看向地板。“我说过如果什么都不做的话,我会发疯的,我开始想起我们没能抓住的那些通力配合的老鼠们,还想起了芬纳邪恶的勾当。我说过如果能从芬纳嘴里翘出点东西会很好,他在刑事调查局那边甚至没有记录,一点都没有。所有周四我去找了芬纳,我这样说,而且我让他觉得我依旧在职这样我们最后就可以从他那里得到一些东西,理论上讲,如果你吓唬一下老鼠,它就会慌张。我说芬纳周四那天曾暗示过,他想要那些小伙子们不再看着他作为回报,然后我跟他们说我假装配合他,周六下午我又去了他的办公室,我说我一到那里就发现他死了。我就是这么和他们说的,愿主怜悯我的灵魂。”
“这算不上是谎言,理查德,”杰西快速说道。“这和真相差的并不多。”
“也就差了十万八千里,”他厉声说。“这是最差劲的谎言。没有告诉他们我所知道的任何可以帮上他们的事情。杰西,我想再来一杯咖啡。”
她默默地给他倒了咖啡。
“所以他们开始了,”他晃了晃咖啡。“他们认为凶手是想拿到芬纳的文件而进行勒索的人,但他可能已经被吓跑了。他们不会漏掉答案就处在芬纳可能跻身的某个夜总会之一的可能。所以他们可能会去检查所有和他鬼混的女孩儿,她们中的某些会很难搞。他们会从每一个角度进行调查,除了正确的那个。”他用脚把地上的报纸踢过来。“读一下。”
“不要感到难过,理查德。”杰西俯身越过桌子,握住了他的手。
他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过了一会儿,她脸颊发红,她把手抽了回来,开始收拾盘子。
“我们现在怎么办?”
他站起来开始帮她。“好吧,问题依旧是找出小迈克的父母是谁。”
“我不知道现在我们怎么做到这件事。”
“有办法的。”
“有吗?”杰西瞪大了眼睛。“什么办法?”
“医院不是会给出生的孩子保存的手印以便身份识别的吗?”
“或者脚印,”杰西缓缓地说着。“现在大多数医院都会留脚印。”
“我知道芬纳的法子,他很有可能是让母亲在医院分娩。我们要找到的是迈克尔的指纹。恐怕这意味着需要挖坟,这会引出各种问题。”
杰西依旧在水槽边刷着盘子,她说:“如果我告诉你我有他的脚印,探长,你会怎么说?”
“什么!”
“汉弗莱太太买了芝加哥妇产医院的发行的婴儿成长记录本,你知道的,就是那种你用来可以记录孩子的喂养,牙齿成长这些的册子。其中有一页是用来记录脚印。我亲自给他摁的脚印。”
“然后你有那个册子?”他难以置信地问道。
“是的,葬礼之后我问她想让我这个册子放在哪里。她开始变得歇斯底里并且让我把它拿走,她再也不想看到它了。所以它就是我的了,”杰西如此回击道。“相比于她,他更像是我的孩子...等下,我拿给你。它就放在我其中之一的包里。”
她急忙进入卧室,随后她拿着一本淡蓝色封面的大号本子。
“当然,除了出生日期以外的出生信息我们都不知道。”杰西喘着气说。“出生日期!”
“这会变得很容易,”他哈哈大笑起来。“有了脚印和出生日期,剩下的问题就是找到医院了。芬纳在早上把孩子带到佩勒姆会面,所以他可能是在纽约的医院接他的。明早我会先去把这些脚印复印一下,还有...杰西,怎么了?”
她正出神地盯着那双黑色的小脚印。“没什么,理查德。”她摸索着寻找手帕,转过身去。
他开始抚摸她,随后他尴尬地把手抽回来。“这是桩残忍的案子,杰西...”
“他是那么小,”杰西抽泣着。“完美的小身板...他的小脚,...我过去经常一边亲吻他的每一个脚指头一边给他唱小猪童谣,然后他就会傻呵呵地笑起来...”她生气地擤了擤鼻子。“抱歉。我不知道我最近怎么了。”
“你是个女人,”他喃喃自语。“也许在这件事之前你都没时间想这些了,杰西。”
她把脸转过去。“我该做什么,理查德?”
“第一件事就是弄清你现在的处境。”
“我的处境?”她转过身来。
“如果我预先知道你有这本册子的话,我是让你参与进来的。这对你来说很危险。芬纳被杀是因为他和小迈克尔的亲生母亲有联系。这本印有他的脚印的册子,就是另外一环了。谁知道你有这本册子?”
杰西陷到椅子里,看着他。“只有莎拉·汉弗莱,我想。我知道是这样,也许她也不知道。她可能以为我把它销毁了。”
他眉头紧锁。“也许凶杀也是这么想的。或者不知道有这个东西的存在。但是都一样,杰西,往后你要小心一些。事实上,我对这件事思考的越多,就越不想让你独自住在这间公寓里。我希望...”
“嗯?”杰西说。
“好吧,不管怎么说,白天我会保护你。”他向她微笑着。“你今天想做什么?”
周一下午在他们带着复印件出发前,理查德·奎因说,“这会花上很长时间,杰西。在哈顿和布朗克斯区肯定有七八十家医院,更不用提布鲁克林、皇后区、斯塔滕岛、威彻斯特、长岛和附近的泽西岛了。”
“为什么不先从妇产医院开始?”杰西建议道。“那里比较有可能。”
“这就是芬纳没选这些地方的理由。而且他肯定不会去纽约弃婴医院或未婚母亲庇护所这样的地方。不,我想他会找一家大型综合医院,这样他的那些怀孕的母马们就可能会被忽视。让我们从这些开始。”
“号,如果我们拟定一份清单然后分头行动的话,我们就会省下一半的时间。”
“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视野的,”他坚定地说。“除此以外,我怀疑你是否能接触到医院的文件,就算那里的人认识你。在这方面我有天然的优势。”
星期三下午,他们调查的第三天,就在他们离开东八十街的医院时,杰西说,“怎么了,理查德?你今天一整天都表现的很奇怪。你自己说这要很长时间的。”
他领着她穿过街道来到她的小汽车旁。“我以为我没表现出来,”他有气无力地说道。
“你骗不了我,当你有心事的时候你就会变得紧张安静起来。怎么了?”
“看,就在后视镜里。”
他启动道奇驶入车流,向北行驶。杰西凑到他旁边,一直盯着镜子看。当他们经过一个拐角时,一辆脏兮兮的黑色克莱斯勒厢型轿车,从走到小巷里驶出来跟在他们后面。有那么一段时间,它就在紧跟在他们后面,杰西瞥见了司机的脸。她只能看到尖锐的下巴和颧骨,神情严肃,面露疲态。男人独自一人。
随后克莱斯勒开始减速,其他车子挤了进来,杰西失去了视野。但当探长在医院以北几个街区向西转弯时,杰西看到那个脸色疲倦男人也随之向西转弯。
“我们被跟踪了。”她的嘴巴有些发黏。
“他已经跟踪我们一整天了。”
“城市警察?”
“城市警察一般两人一组。”
“那他是谁?”
一个叫乔治·威尔豪泽的小私家侦探。邋遢的办公室位于时代广场附近。他的主要工作是收集离婚证据。他在市中心的评价相当低,他做了很多见不得人的事,但他总能避免被公之于众。无论如何,这足够保住他的执照了。”
“但是他监视我们干嘛?”
“我不清楚。”理查德·奎因神情严肃。“好吧,现在想要弄清楚他今天看到了哪些已经没有意义了。跟踪可以时双向的,他监视我们—反过来我们也可以监视他。也许他会派上用场的。”
“他看起来很难搞。”
“那是威尔豪泽的招牌,”他轻蔑地说。“就在眼前了,杰西。别管他。”
威尔豪泽一直跟踪他们到十点以后,这时他们把杰西的车子放到七十街的车库过夜,杰西已经付过一个月的费用。当他们走到71街在格洛丽亚·萨德拉的公寓楼前停下时,克莱斯勒从他们面前驶过,加快了速度,然后就没再回来了。
“谢天谢地,”杰西说。“他让我感到十分紧张。你不上来吗,理查德?我去煮点咖啡。”
“不了,你该上床睡觉了,杰西。”
“我有点累了,”杰西坦白道。“你能注意到这一点真好—理查德。”她紧紧抓住他的手臂、
“嗯?”
“那还有一个!”
“还有一个什么,杰西?”他看起来很冷静。
“另一个跟踪我们的人!当我们开进车库的时候,我注意到他在附近闲逛。而且他现在就站在街对面的门口!”
“你肯定是弄错了,”他说。
“理查德,你在干嘛?”
他正抓着她的胳膊肘,带她穿过街道,走向那个让人不安的门口,那个一直监视他们的男人后退到了前厅的阴暗处。让杰西惊恐的是,理查德·奎因把她带到了那个男人的身后。
“真丢人,韦斯,”他咯咯地笑起来。“杰西,这是韦斯·波隆斯基,曾是一流的警探,在机动小组,打击伪造小组以及盗窃小组都待过,现在退休了。”
“天哪,”杰西说。“你怎么样,波隆斯基先生。”
“很高兴见到你,舍伍德小姐,”男人有些困倦地说道。“或许没那么高兴。我肯是大不如前了。”他是个身材高大的老家伙,趴鼻子,满头白发,有着一双天真的蓝眼睛。他看起来似乎曾经是一位很有实力的警探,但他胸中的那团火已经熄灭看,杰西在他点烟的时候还注意到他肿胀的手掌正颤抖着。“你来给我放假的,探长?把这是八年以来我第一次栽跟头。”
“别傻了。这个女人后脑长了眼睛的。”理查德颇为自豪地说。“韦斯,我们今天被跟踪了。”
“刚才我注意到你有辆黑色的克莱斯勒跟在你们后面,”波隆斯基说,“但我没看清司机的脸。”
“他昨晚没在这,是不是?”
“没有,至少那辆车没出现过。”
“是乔治·威尔豪泽。”
“那个人渣。”波隆斯基厌恶地说。“你下次想让我把他赶走吗?”
“随他吧,只要不让他接近舍伍德小姐就行。”
“好的,探长。”
“但这都是怎么一回事?”杰西发问了,“理查德,我不明白!”
“别生气,杰西,”他安抚她说。“星期天晚上,我从你家走回家的时候碰到了韦斯—他住在这附近—嗯,韦斯说他厌倦了无所事事。”
“我想给自己找份工作的,”波隆斯基抱歉地说,“但我这个年纪的男人不可能找到任何工作。”
“所以,”理查德·奎恩说,“事件环环相扣,在我了解情况之前,韦斯恳求我让他加入。”
“波隆斯基先生就是这样成为我的守护天使的,是不是?”
“周日晚上就开始这样了,”这位前警探开心地说。
“这只是为了你晚上的安全的措施,杰西。当我不在你身边的时候。”
“你真好,波隆斯基先生,”杰西低声说。
第二位老人说:“这是我的荣幸,小姐。”
那天晚上杰西睡得很香。
在调查的第七天,他们陷入了困境。
那是一家位于市中心西边的大型综合医院。老人正在翻阅一堆婴儿脚印,杰西觉得他有些紧张。他把便携式放大镜从他正在检查的医院放到复印件上,随后又比对了几次。
“找到了,杰西,”他喃喃自语。
“天哪!你确定吗?”
“是的。”
身份证明下的注释写着‘埃塞克特家之子’。
“让我们看看母亲的信息。”
他带着一些潦草的笔记回来,他们坐在候诊室的沙发上。
“母亲的名字是威利斯·P·埃克塞特太太,娘家的名字是洛伊斯·安·爱德华兹。当然是假名。地址...东55街的这个门牌号是误导,杰西。实际上这是一家小型公寓酒店。我猜是芬纳在那以威利斯·P·埃克塞特的名义开了一个房间,镇上可能有这样很多这样用不同的化名登记的房间,这样就可以轻松地给每一个和他做生意的女孩“太太”们弄好医院的登记。”
从他的笔记来看,“威利斯·P·埃克塞特夫人”24岁,白人,金发碧眼。她于5月26日上午9点18分入院,婴儿于5月27日下午3点56分出生,母子在6月3日上午10点15分出院。该女子住在产科病房的一个半私人房间。
“我不知道医生是否参与了这些,”杰西恶狠狠地说。“他叫什么名字?”
老人摇了摇头。“芬纳的操作是合法的,所以这些医生不会知道他的存在。他只是在怀孕期间用威利斯·P·埃克塞特夫人的名字和虚假的背景把她送到这个医生这,医生全身心地照顾着她。芬纳要做的就是为每个女孩配不同的医生,这样他就可以全身而退。不,这没什么帮助。”他斜看杰西。“你在这家医院也工作过?”
“是的。”
“那你可能会认识这里的妇产科护士。”
“一部分。
“你为什么不上去逛一逛呢?没准你会遇到一个还对这个女孩有印象的。只过了三个月而已。”
“我该怎么说呢?”
“你为了帮一名律师找她。她有一笔遗产要继承,而律师找不到她。”他微微一笑。“屡试不爽。”
杰西回来的时候,看起来神采奕奕。“吉纳维芙·富勒。十分钟后她会在咖啡店和我们见面。”
“我确实还记得埃塞克特女士,奎因先生,”富勒护士说。杰西的朋友是一位小巧活泼的女士,有着灰色的头发和一双好奇的眼睛。“她一直很伤心。几乎没怎么说过话。病房里的另外一位病人觉得她很烦,但我知道她身上有些特别的东西。处境困难的漂亮女孩。她生了一个最可爱的孩子。一个小男孩。”
杰西喝了一大口咖啡。
“她有没有跟你讲关于她自己的事?,富勒女士?”理查德·奎因发问。
“没有,而且我也没有追问。我知道她过得很悲惨。你们知道她丈夫从来没来过吗?”
“真的么?”
“这些男人啊!当她很难受的时候我会过去陪她,她会抓着我的手嚎啕大哭,她很希望能有个人来安慰她。但是没人来探望过她。无论是父母,姐妹,兄弟还是朋友—我不敢想象她来自怎样的家庭。他们就是一群畜生。”
“她有没有说过什么可以作为查找她目前的住址的线索,富勒女士?”
“没有。”护士看了一圈咖啡厅,压低声音。“但我可以百分百确定埃塞克特不是她的真名!”
“这样的么?”奎因探长说。“好吧,这会有用的。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因为在我第二次看到她的时候第二次我就知道我之前在某个地方见过她。只是我想不起来她是谁。后来某天早上她收拾东西走了。”
“怎么走的?”杰西惊呼。
“哦,我并不认为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只是评价一下她的好嗓音罢了。你知道的。”
“但我没懂,吉!这和她的嗓子有什么关系?”
“某个早上,”吉纳维芙·富勒再次环视咖啡厅,“—那是她离开的前一天—当我路过她的病房前时,我听到了有人以低沉,甜美,性感的嗓音在唱歌。这真的很让我感兴趣。我看向里面,如果不是她的话就出鬼了。她的床铺四周都围上了帘子,他们把孩子带过来给她喂食—这是我喜欢她的另一点,一个坚持自己照看孩子的称职的女孩,不像我们这里的某些吸血鬼荡妇,她们会穿着貂皮大衣在谢福特餐厅待上一整天,同时陌生人们给孩子配奶粉。似乎她们认为上帝给予她们乳房只是为了装饰。”
“称职是什么意思,富勒女士?”理查德·奎因把话题拨回正轨。
“我正准备说这个。她照看宝宝的时候会给他唱歌。好吧,声音我是不会弄错的。你知道的,杰西,我对流行歌手可谓是无所不知。好拿,不管到哪我都能认出那声音。你可以搬出罗斯玛丽·克罗尼、黛娜·肖尔斯、乔·斯塔福德、帕蒂·佩奇和多丽丝·戴斯—哦,他们当然很好,他们比这个女孩更出名,她只录制了几张唱片,但总有一天她会登顶的,记住我的话,她将成为最畅销的歌手,而不仅仅是一小部分人喜欢的。”
“她的真名是?”
“我不确定那是不是她的真名,奎因先生。她的艺名是康妮·科伊。”随后富勒护士向后靠去,眯起眼睛,以便更好的全盘拖出。她看起来有些失落。“不管怎么说,我知道她隐姓埋名的事情,但我不会泄露出去的。除此之外,就像我说的,我知道她遇到了一些困难。但我可以把手放在圣经上发誓那就是康妮·科伊,那个夜店歌手。而且你还说她有一笔钱待继承!我想这真是太好了。上帝保佑她。很多有真才实学的人都没有出头之地。当你找到她的时候,奎因先生,你能帮我转告她我是她的绝对头号粉丝吗?而且她还生了一个那么可爱店的孩子!...”
在吉纳维芙·富勒离开后,老人说,“康妮·科伊。听说过么,杰西?”
杰西说,“自从一九四三年十二月十八日后我就没去过夜店了。没听过,理查德。”
但他没有理会杰西的俏皮话。“如果不是星期天的话,我有十几种方法找到她的住址。就目前而言,我们只能等到明天了。”
“我还知道一种方法,”杰西喃喃自语。
“那是什么?”
“查看一下电话薄。”
他盯着她看,“有的时候,杰西,”他一本正经地说,“我会想要没有你我该怎么办。稍等我一下!”
他回来的时候手里挥舞着一张纸。
“就在西区大道的88街附近,”他欣喜地说。
“悉听尊便,长官!”
“还是没有伟泽豪尔的踪迹,”杰西说这话时,奎因探长发动了汽车。他们一整天都没看到那辆黑色的克莱斯勒。
“有趣。”他自言自语。
“也许他周天不上班。也有可能工作被取消了。”
老人什么都没说。但在开往上城区的路上,他一直盯着后视镜。
这栋公寓楼建于世纪之交,是一件有着石制飞檐和假阳台的杰作,上面有裂纹和分化的痕迹,公寓楼装有漂白过的条纹状遮阳棚以及锈迹斑斑的铁栅栏门,还有一条已经被画成跳房子游戏的人行道。整栋房子蜷缩着,好像害羞了一样。
他们走进了满是食物的味道的大厅。在墙上的开关旁边,25瓦的灯泡下有一张三条腿的双人板凳,上面坐着一位瘦骨嶙峋,满脸粉刺的小伙子,穿着一件对他来说太大了的制服,他正在看漫画书。
“你找谁?”小伙子并没有抬头。
“康妮·科伊小姐。”
“她不在。”
“她什么时候回来?”
“我不知道。”
杰西建议道,“那边的门上写着负责人办公室。”
老人哼了一声。他们走到那扇门前,他按响门铃。
一个穿着无领衬衫,绿色纸巾卡在领口的魁梧男人开了门。
“什么事儿?”
“我来打听一些关于你的某位租客的信息,康妮·科伊小姐。”
“我不能说关于我的租客的事情。”男人准备关门,但是没有成功。他冷漠地看向下方。“这样会摔倒的。你想让我叫警察么?”
金色的盾牌出现在奎因探长的手里。
“离了谱了,”男人哼了一声。“请进吧。”
“我们在这聊就行了。顺便问一下,你叫什么?”
“麦基翁·约瑟夫·N。”
“你知道康妮·科伊小姐去哪了么?”
“出城去了。三周前的星期五走的。她本来只去一周的,但她一直没回来所以我猜他们挟持了她。”
“哦,工作问题?”
“是,她是夜店歌手。你懂得,一个卖唱的。”麦基翁斜眼瞥了杰西一下。
“那她可能随时回来?”
“我想如此。”
“他在这住的时间长么?”
“七八个月的样子。”
“她在哪演出?”
“芝加哥。”麦基翁看了看电话总机那边的男孩,压低了声音。“她做了什么,探长?”
“没什么,她可能是某件案子的证人。”
“很开心听到这个,”负责人说。“美丽文静的女孩。然而她丈夫太差劲了。”
“哦,”老人说。“她有丈夫?”
“一名陆军。他人在日本。从来没看过孩子。他还在那边。”麦基翁看起来有些伤感。“在你的妻子怀孕时远渡重洋实在是不走运,随后她便独自一人怀着孩子,在孩子出生的那天把她弄丢了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她从医院回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垮掉了。”
“我知道了,”理查德·奎因说。“你知道她是在哪家医院么?”
“新泽西的某家陆军医院,她说过的。她在才怀孕的时候搬到这的。真是坚强。”
“当然了,”杰西自言自语道。
“她在这里用的是丈夫的姓氏吗?”
“是的。亚瑟·丁梅斯戴尔夫人。”
“怎么拼写,麦基翁?”他拿出一支圆珠笔以及一个皱巴巴的贴有意大利邮票的信封。麦基翁拼出名字,然后奎因探长把它写在信封的后面。
亚瑟·丁梅斯戴尔...杰西想。我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那我就收下了,麦基翁,从科伊小姐—丁梅斯戴尔夫人搬到这里直至她出发去日本的这段时间里,你有没有见过他?”
“从来没见过。”
“知道他在部队里做什么吗?军衔呢?”
“我想她说过他在部队里是个二等兵中尉”
老人记下笔记。“还有几个问题,麦基翁,然后我就让你回去享受周日的午餐。科伊小姐的门牌号是多少?”
“5C。在顶楼。”
“门牌号C,五楼。她一个人住?”
“她孑然一身,探长。”
“有没有其他人来她这过夜?”
麦基翁笑了。“这里不是巴比松大饭店[1],我的朋友。我们不审核客人的[2]。她从不惹是生非,这对我来说就够了。”
“科伊小姐回来时不要跟她提起这件事,麦基翁。”
“没问题,探长。”
正当他们朝着百老汇大街走去时,杰西说,“但是我们要去哪,理查德?为什么我们不上车呢?”
“该吃晚饭了,杰西。百老汇大街87号有一家很棒的餐厅。”
“别骗我,到底怎么回事?”
“一点都瞒不住你,是不是?关于伟泽豪尔我们弄错了。我们从公寓楼出来的时候我看到他坐在一辆停着的车里,他试图用报纸挡住他的脸,但我还是看到他了。”
“我不明白,我一整天都在留意他的那辆克莱斯勒。”
“我也是。这既是为什么我们没看到他。别回头,杰西。他要进到公寓楼里了。” 理查德·奎因把她带到百老汇大街的拐角处。
“他今天成功骗过我们了。抛弃了原来的克莱斯勒,换了一辆新的福特跟踪我们。”
“他真聪明。”杰西尝试让自己的话听起来像是在开玩笑。“那他现在就会知道我们在找康妮·科伊,就算麦基翁不告诉他,那个满脸的男孩也会的。”
“更重要的是,他知道我们找到她了。而且今晚那个付钱给他跟踪我们的人也会知道,不管他到底是谁。”当他们进到餐厅里时,他看起来忧心忡忡的。
“我们该做什么呢,理查德?”
他抓住她的胳膊。“吃晚饭。”
他选一个可以看到门口的位置。但是那个私家侦探并没有出现。
在吃完清汤鸡肉面条后,杰西说,“你觉得她真的结婚了吗?”
他耸了耸肩。
“这就是为什么她用埃塞克特的名字生下了孩子,理查德。随后她告诉公寓负责人她在新泽西的医院生了孩子,但实际上是在纽约。如果她结婚了而且她的丈夫并不是孩子的亲生父亲的话…”
“就是她没结婚,她也会在医院使用假名的。我明天一早就跟华盛顿那边确认一下亚瑟·丁梅斯戴尔中尉的信息。”直到侍者把汤盘撤走他才继续说话。“不管我们怎么想,杰西,都是一样的。如果科伊已经结婚了,丁梅斯戴尔就不是孩子的父亲。如果她是未婚先孕,她邀请丁梅斯戴尔来这栋公寓和她同住是为了减轻她的生活负担,我们还是得找出让她怀孕的那个人。”
“还得找到另一个男人,”杰西认真地说。
“哪个男人?”
“雇佣私家侦探跟踪我们的那个。”
他给面包抹上黄油,接着说道,“也许是同一个人。”
杰西看起来很吃惊。“原来如此,对吧?或者说…理查德!你会觉得伟泽豪尔的雇主是亚瑟·丁梅斯戴尔吗?”
“从东京委托?”
“别笑。假设确实存在丈夫。要是丁梅斯戴尔知道自己没让老婆怀孕。然后就会有一些多管闲事的朋友写信到日本告诉他科伊怀孕了,或者告诉她孩子已经生下来了。他暴跳如雷。他会擅离职守,或者设法搞到假或者其他的方法—不管怎么说,他回到美国。他首先找到那个送到汉弗莱家的孩子然后谋杀了他。”
“那他就是个疯子,杰西。那芬纳的谋杀案呢?”
“小迈克尔被谋杀后,芬纳可能会发觉是她丈夫干的,他开始谨慎行事,然后发现自己是对的。要是芬纳后面打算勒索丁梅斯戴尔呢?”
然而奎因探长摇了摇头。“关于这一点我很确信,从芬纳的反应来看,他确实不知道孩子被谋杀的事。等等—很好,服务生。是的,这就是我喜欢的。杰西,尝尝这个烤牛肉。”
当他们离开餐厅的时候,乔治·韦尔豪泽依旧不见踪影。他们走回到88街,杰西的车子就停在那里,理查德·奎因搓了搓下巴。
“他走了。”
威尔豪泽的福特也不见了。
“哦!”杰西说。“这下轻松了不少。”
“是么?”他听起来有些古怪。“这可能意味着他的客户今晚知道我们找到了康妮·科伊的住处,他现在正在了解情况。”
那晚当他从杰西的公寓下来后,他沿路走了一段,随后他忽然拉开停在马路边的蓝色斯蒂庞克的车门,爬了进去。
“晚上好,警长,”波隆斯基说。
“今晚你见到过一辆灰色和浅橙色相间的福特么,韦斯?”
这位退休警官看起来有些担心。“我以为威尔豪泽开的是一辆黑色的克莱斯勒。”
“他今天换车跟踪我们。”
波隆斯基咒骂道。“一直有人教那个混蛋怎么做。我不能说我没看到,探长。我没有去留意福特。”
“我也没有。”探长开始咬他的胡子。“韦斯。”
“嗯?”
“那个叫皮特什么的怎么样了?你知道的,就是以前和你搭档的那个皮特。”
“皮特·安杰洛?皮特的妻子在他退休两年后去世了。他那个已婚的女儿的丈夫被调到辛辛那提了,小女儿还在读大学,他的儿子在海军服役。皮特曾在一家安保公司待了几年,后来辞职了。”波隆斯基叹了口气。“至少他跟每个人讲的是他辞职了。因年龄问题他被解雇了。年龄!皮特·安杰洛仍然可以走进街角的一群流氓面前,像收拾柴火一样收拾他们。”
“见过安杰洛吗?”
“我们一直都见面。他住在西区。我们在自助餐厅见面,每人喝四杯咖啡,告诉对方我们过去有多么棒。”
“那么安吉洛现在没事做?”
“只能发疯,像我们其他人一样。”
“你觉得皮特能来帮我么吗?”
“探长,他会搂住你的脖子,亲吻你的每一根胡子。”
“你还能想到其他愿意和安杰洛搭档的退休警察么?我现在就需要他们两个”
这位前警探沉思着。随后他重重地敲了一下方向盘。“墨菲!我上周碰见他了。你还记得艾尔·墨菲巡佐吗,探长—他以前在16街的巡逻车上巡逻。墨菲今年六月退休,他告诉我他还没想好该做什么。从没见过这么别扭的人。”
“韦斯,你还能想到其他人吗?我想要两支小队,一队夜间,一队白天。”
“我打赌皮特和墨菲会找到另一队。你想什么时候见他们?”
“如果可能的话,从今晚开始。”
波隆斯基从他的斯蒂庞克上下来。“你盯一会儿梢,探长。我马上回来。”
当波隆斯基再次回到车里时,他咧嘴一笑。“皮特·安杰洛和艾尔·墨菲十五分钟后在72街的自助餐厅见你。彼得说不用担心,他可以给你弄来十队。你的任务,他说,就是把用不上的人挑出去。”
理查德·奎恩静静地坐在那里。他拍了拍按波隆斯基的胳膊,然后出下车。车里的老家伙看着人行道上的老家伙像个年轻人一样大步走向百老汇。
周一早上理查德·奎因打电话到萨德拉的公寓告诉杰西他开始借白宫那边调查丁斯梅戴尔了,所以他整天都得守在电话旁。
“你是怎么打算的,杰西?”他焦急地问道。“你白天的安保我还没弄好。”
“哦,我没事的。我有衣服要洗以及一些其他的事要做,然后我想我会叫一辆出租车过去对你的单身汉猪窝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打扫,就像我承诺的一样。如果你不介意我过来的话,我的意思是。”
“介意,”他的语气很热切。“而且我在这里愁容满面。但是路上要多加小心,杰西!”
杰西在刚过中午的时候到达。杰西敲门的时候听到他大喊着门没锁,然后她进来发现他正在埃勒里的书房打电话,正在书房门口向她招手。
“理查德·奎因,你为什么不告诉我法不里钦特太太来过了?还是说这是你干的?”
他笑了笑,然后继续打电话。
“也不是一点事都没得做,”杰西抽了抽鼻子。她把塔夫绸的外套和帽子挂在门厅,准备把手提包拿到浴室,换上家居服,然后开工。但是当她深入直至客厅时,发现里面有一张双人的折叠桌,上面摆着闪闪发光的银质餐具和造型华丽的餐巾纸。他颇具艺术性地在大号盘子里放上各式冷肉,魔鬼蛋,土豆沙拉,欧芹以及番茄片,厨房传来的香气告诉她咖啡会很提神。
杰西带着一种最奇怪的占有感关掉了咖啡壶下面的炉子。
他们边吃午饭边进行私密谈话,他告诉她他刚对康妮·科伊的公寓安排了全天候的监视。
“但是由谁来监视?”杰西有些吃惊。
“四个队里退休的家伙,”他笑着说。艾尔·墨菲和彼得·安杰洛昨晚加入了。彼得今早带来了休伊·格里芬,还有凶杀组的前警监约翰尼·克里普斯刚刚打来电话表示想要加入。墨菲和安杰洛负责白天,格里芬和克里普斯负责从晚上到黎明。从西四十区到这里你再也找到这样的四个警察了。
“这么说,康妮·科伊回来了?”
“没有。这是我想让整个大楼处于我掌控之中的一个原因。这样的话她一到家我就能马上知道。”
午餐过后,杰西穿着居家服,头上戴着围巾从浴室出来的时候,她发现他正在洗午餐的盘子。
“嘿,理查德。我来做这些吧。”
“你继续忙你的,很久以前我曾做过洗碗工。”
但过了一会他开始跟着她在屋子里开心地到处乱晃,遭人讨厌。
“你没事情做么?”她正在擦拭客厅的窗户,而且她怀疑自己的鼻子已经开始积灰了。“天哪!”
“我要给亚伯·珀尔打电话,”他赶忙说道。“今天一直想打来着。”
“你要告诉他芬纳的死讯以及这和孩子的联系么?”
“上周早一些的时候我给亚伯打过电话。”
“你没跟我说过。他说了什么?”
“我没办法复述。”
“这么说珀尔局长对我的视觉的错误不太确定,”杰西忍不住说。
“恐怕亚伯什么都不能确定了。”
他走进书房,打电话给陶格斯警局总部。
“亚伯?理查德·奎因。”
“理查德!”亚伯·珀尔咆哮道。“等一下。”理查德·奎因听见他说,“博彻,把门关上,好吗?”然后砰的一声的关门。“好吧,理查德?”
“我以为你上周会给我回电话。”
“给你回电话?我已经给你那个该死的号码打了二十多次了。你从不待在家里吗?发生什么事了,理查德?去度蜜月还是别的什么,用的舍伍德的号码?”
“别开玩笑了,”老人愤愤地说。
“好吧,好吧。但你缚住了我的手脚,我不敢去中央大街打听消息,我就像木头一样坐在这。来吧,理查德,说吧!”
他告诉亚伯·珀尔,他们成功地找到了死婴的母亲。
“我正等着女孩回城,亚伯。与此同时,我试图找到她这位传闻中的丈夫,丁梅斯戴尔。汉弗莱家有什么发现?汉弗莱太太还好么?”
“我没办法在这方面取得进展。这位杜安先生的嘴巴比联邦调查局的人还要严,我甚至还找了自己的朋友,一位纽黑文的医生,他会把病人送到杜安的疗养院,和杜安很熟,我让他旁敲侧击,弄出一些猛料,但杰瑞最后得到的消息只有他们给汉弗莱太太找了一个权威专家。”
“奥尔顿·汉弗莱怎么样,亚伯?他最后是什么时候从那个神秘消失的周末回来的?”
“一周前的周日晚上,已经相当晚了。助手一定跟他讲过杜安医生正疯狂地试图联系他的事情,因为我收到的信息是汉弗莱立刻转过身去,开车前往纽黑文。他在周一早上回来。”
“那是一周前的星期一?22号?”
“是的。第二天,也就是上周二,他关闭了奈尔岛的房子,永远地去了纽约。只剩下园丁斯托林斯。”
理查德·奎因陷入沉默。然后他说:“亚伯,你能查到汉弗莱消失的这两天去了哪里吗?”
“不能。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理查德?我的眼前迷雾重重。”
“那就另辟蹊径,”老人轻声笑道。
但当他挂断电话时,他看起来忧心忡忡。
下午四点十二分,电话响了。是来自华盛顿的接线员打来的。
“就是这个,杰西。”理查德·奎因大喊。“你好?”
两分钟后他挂断了电话。
“五角大楼那边说并没有阿瑟·丁梅斯代尔这样一个人,不管是军官、士兵、应征入伍者,还是文职,都不可能出现在美国陆军的名册上,无论是在日本还是其他任何地方。”
“所以她确实编造出了他这么一个人,”杰西缓缓说道。“可怜的女孩。”
“我希望你的可怜的女孩能出现,”他突然打断她。“我希望能出现一些东西!”
确实发生了某些事情,在下午四点二十五的时候。,当他应门时,发现自己正盯着负责曼哈顿东区的副总督察托马斯·F·麦基老友的那双湛蓝的眼睛。
如果说麦基探长的眼神看起来有些凶恶的话,那么他余下的部分还是很友好的。他在想距离上一次来87街已经过了多久了,他问候了一下埃勒里,夸赞他的老朋友找清洁女工的品味(此时,在她的同伴的注视下杰西慌忙带着拖把跑进书房,感觉脊背一阵颤抖),直到有人给他拿了一杯喝的,他才开始说正事。
“谢了,理查德,但我正在执行公务,”麦基探长尴尬地说。
老人笑了笑。“我不会说出去的,汤姆。”
“别来这套。听着,理查德,你我之间完全可以坦诚相见。我们都被困在芬纳的凶杀案里面。这没什么的。我们找到了几百条线索,大部分来自他的文件。夜场浪漫也几乎被排除嫌疑了。这里面有些东西不对劲。线人那边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管我们接到哪里的案子,四十八小时内都会有所进展—但这次我们踢到铁板了。理查德,你确定上周天你告诉我们事情的全部了么?”
老奎因的脸变红了。“你这么问我真是有趣,汤姆。”
他的朋友的脸也红了。“我知道。这周我一直在和自己斗争关于该不该来这里。最要命的是,我有一种最奇怪的感觉,就是你在隐瞒些什么。”他看起来有些痛苦,但他的目光并没有动摇。“理查德,到底有没有?”
“汤姆,我不会回答的。”
他们看着对方。有那么一瞬间老人觉得自己的搪塞并不成功。但是副督察麦基误解了他朋友声音中的情绪。
“我不怪你。问一个把他整个生命中最美好的时光献给纽约的人这样的问题实在是卑劣。就当我没问过,理查德。现在,在我离开之前,我想我会把那个婊子带走!”
麦基探长离开后,杰西从书房出来。她走到理查德·奎因身边,瘫坐在他的大扶手椅上,把手放在他的肩膀上。
“你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理查德。”
“杰西,我觉得我是个卑鄙的人。”他不知不觉地握紧了她的手。“然而我不能把这个案子交给局里。一旦我接手了那这就是我的案子。这是我们的案子,杰西,你和我的。没人想要它...”
“是的,理查德。”她喃喃自语。
在他们吃完晚饭后在客厅里看电视时,电话响了。当老人急忙走向书房时杰西起身看了一眼手表。已经快到八点半了。
“探长?我是约翰尼·克里普斯。”
“约翰尼。格里芬有没有和你一起去接安杰洛和墨菲的班?”
“休伊正在盯梢前厅。我正在百老汇大街的药店给你打电话。”
“啊哈,”老人说。“你确定她就是我们的目标么,约翰尼?”
“十分钟她带着一大堆行李从出租车上下来,独自一人。她的行李上有康尼·科伊的名字。而且格里芬无意中听到大厅的夜间工作人员叫她丁梅斯戴尔夫人。我们该怎么做?”
理查德·奎因冷静地说道,“注意力集中,继续埋伏,我在路上了。”
他们是走过去的;只隔了几个街区。夜晚炎热潮湿,但是奎因探长的步调依旧很快。今晚乔治·豪泽威尔并没有出现。
“我想知道为什么,”杰西喘着气。她的紧身腰带简直要了她的命,但她绝不会要求他慢一点。
“要么是他的工作结束了,要么是我们今天一天待在家骗过了他。”他耸耸肩。“无所谓。”
88街的两边停满了车子。杰西不知道他是怎么发现的,但是他忽然在一辆停着的车前止住脚步,点了根烟,然后车内传来一个男人的声音,“都准备好了,探长。”
“约翰尼,格里芬在哪里盯梢的?”
“在楼上的某个地方。如果你不想被大厅里的人看见,有一个侧边的服务人员入口。就在大楼的这边。运货电梯是自动运行的。”
“你真的很有洞察力,约翰尼。”
克里普斯大笑起来。杰西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在楼上的某个地方。如果你不想让大堂服务员看到你,有一个侧服务入口。大楼的这边。送货电梯是自助的。”
“你很有洞察力,约翰尼。”
克里普斯笑了。杰西想知道他长什么样。
探长带着她满满地走到服务人员入口附近的一个阴暗区域。入口处有一盏微弱的笼灯。他让她继续待在阴暗处。一辆汽车驶过,一个穿着夏威夷衬衫的胖男人从西区大道艰难地朝他们走来,后面跟着一个女人,她的脚好像很疼。那女人喋喋不休地说个不停;那人继续向前,像聋了一样。他转身走进公寓门口,那个女人跟在他后面走了进去。
“就是现在,杰西。”
杰西跌跌撞撞地走下三级台阶,感觉自己好像走进了一条隧道。前方一片黑暗。他牵着她的手,在前面领路,另一只手摸索着墙壁。
“门在这。”
他们走进一个杂乱的、散发着酸丑味的地下室,光线昏暗。电梯里有个垃圾桶。
电梯吱吱嘎嘎地响了起来。在杰西看来,它发出的声音在百老汇都能听到。但老人只是看着地板向上升起。
“我们为什么要这样偷偷摸摸的,理查德?”
“我们在这里施展不开。大厅里的人看不到我们就没事。”他严肃地说。
电梯摇晃着停了下来。他打开电梯门,走进昏暗的后厅。他悄无声息地关上了电梯门。
这里有四扇公寓门,分别是A,B,G,D。他给了她一个眼神让她小心点,他走到消防楼梯上,向上往消防井里看。然后他走到向上的楼梯,向前凝视。他们在顶楼。这层无疑是通向屋顶出口的,但楼梯的整个上部都笼罩在黑暗中。
“格里芬?”
“是我,探长。”这位前警探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讶。“我以为克里普斯会看着街道,我来看着后面的楼梯。”
“好的。”
他走到上面写着C的门前,食指放在门铃按钮上。C号房是位于后方的两间公寓之一。
杰西屏住呼吸。最后来到了小迈克尔的母亲这里...
防盗链咯咯作响。门被打开几英尺。
“哪位?”
她的嗓音低沉,有些沙哑。杰西看到了闪亮的金发和涂红的嘴唇。
“康妮·科伊小姐?”
“什么事?”
理查德·奎因举起他的警徽让她检查。“我们可以进来吗?”
“警察?”
在那甜美的嗓音里,只有一丝的恐惧,杰西想着。捂得严严实实的淡褐色大眼睛向杰西这边看过来。
“你们找我有什么事?”她依旧没有开门。
“请你让我们进去吧,科伊小姐,”他小声说道。“我不觉得你想让你的邻居们知道这件事。”
她打开了防盗链,靠着门迅速后退。
康妮·科伊身上裹着绿色厚绒布的人家居服,来回打量着理查德·奎因和杰西。杰西现在发现她的金发的发根处有些发绿而且她的妆容并没有完全遮住疲惫和痛苦。她穿着一双深绿色的凉鞋。脚趾涂成了金色。
老人关上了门,随后挂上了防盗链。
“很抱歉以这样的方式这样打扰你,科伊小姐,但没办法。我是奎因探长,这是舍伍德小姐。哪里可以谈一谈?”
“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她现在展现出恐惧了。
“那边是客厅吗?”
他快速穿过整洁的小厨房,来到宽敞的工作室。
“别害怕,科伊小姐,”杰西温柔地说着。
女孩充满困惑地看了她一眼。然后她笑了起来,拨弄着头发。她说:“我以前从未见过警察,你是女警吗?”
“我是一名训练有素的护士。”
她似乎在地板上扎根了一样。但随后她说:“你不进来吗?”她走到一边。
她们走进套房。理查德·奎因正在在卧室里,打量着浴室。敞开的行李箱里的东西散落在床上和地板上。到处都是晚礼服。
“你在找什么,探长?”女孩紧张地问。
“只是确认一下只有我们。”他皱着眉头回来了。
这是一间颜色鲜艳的房间,装饰风格很戏剧化。家具是普通的现代化款式,但是上面的装饰的颜色却很艳丽,沙发后有一块美丽的巴迪克花纹。镶有象牙和金子的斯坦威就放在工作室的窗户边上。她把窗户开得很大,迎接潮湿的夜晚,透过窗户杰西可以看到狭窄庭院另一边公寓楼的星光闪烁的屋顶,二者相距不到二十英尺远。窗帘是剧院的那种红布。墙上挂满了有关剧院的照片,大部分是爵士音乐家的,但也有几幅德加的芭蕾舞演员画作的仿品,一副杜飞的野兽派画作,两幅看起来有些陈旧的色彩细腻的日本版画。假壁炉上方壁炉架上的埃及铜花瓶里装着枯萎的玫瑰。另一面墙的一半摆着高度直达天花板的书架,上面塞满了书籍和唱片。有一个高音质的音响,一台电视机,一个小酒吧。
“我给你们拿点喝的,”康妮·科伊的笑容有些拘谨。“但我这里什么都没有而且我今晚刚从城外回来。请坐吧”
杰西坐在沙发靠近钢化玻璃茶几的位置。桌子上有一本展开的书。杰西想知道那是什么书。
女孩僵硬地坐在高背椅上。
“好了么?”她说。“我准备好了。”
奎因探长走到壁炉前,用手指拨弄着壁炉上的铜花瓶把手上的一片干玫瑰花瓣,突然转过身。
“科伊小姐,你上一次看到孩子是什么时候?”
他的问题太过于突然,杰西大吃一惊。她愤怒地看了他一眼,但他正看着那个金发女孩。杰西也看向她。
她的脸色变得苍白,但她控制住了自己。她一直在等这个问题,杰西想。她的承受能力比我好。
“孩子?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科伊小姐。”他的声音非常平静。“七八个月前,你以亚瑟·丁梅斯代尔夫人的名义租下了这套公寓。实际上没有亚瑟·丁梅斯代尔这个人。今年五月左右,一位名叫芬纳的律师找到了你。你怀孕了,所以他主动提出,只要你把孩子交给他,他就会帮你安全度过难关。他告诉你他从事收养业务,他会确保你的孩子会被送到一个很好的寄养家庭,那些不能生育所以想要收养一个孩子的那种。所有费用都将得到支付;你会得到一大笔钱;芬纳将负责所有“法律”细节。”
“你很绝望,所以你同意了。芬纳把你送到了一位著名的妇科医生那里,他只知道你是‘威利斯·P·埃克塞特夫人,’这是芬纳提供的名字,等到时间你就用芬纳提供的这个名字进了医院。那天是5月26日。5月27日,你生下了一个男孩,他重6磅13盎司,身高19厘米,蓝眼睛,金发。6月3日,你和你的孩子出院了,你把他交给了芬纳。他付给了你说好的费用,把孩子带走了。你现在准备好回答我的问题了吗?”
“我把那些钱丢在他的肥脸上了!”
女孩浑身颤抖的很厉害。她用手捂住脸,嚎啕大哭起来。
杰西赶忙走向她。但探长使劲地摇了摇头,然后她退回去了。
“我很抱歉。”这位名叫科伊的女孩瞬间停止了哭泣开始说道。“是的,我很绝望。那条鼻涕虫芬纳去到我唱歌的夜店闲逛。我不知道他是怎么知道我怀孕的。我想应该是那些有所察觉的女孩把消息卖给他的。你想知道些什么?”
“7月3日那天早上,是你最后一次见到孩子么?”
“是的。”
她握紧了放在大腿上的双手,紧咬着嘴唇。
“现在回答我这个问题。8月25日下午你在哪?那是上周星期六”
“我在芝加哥,”她无精打采地说道。“我就是从那回来的。我在银泰俱乐部进行了为期三周的歌唱演出。”
“你还记得那天星期六下午做了什么吗?”
“当然。我正在参加一个电视节目。俱乐部的宣传人员安排的。”
“整个下午你都在参加芝加哥的电视节目?”
“一整天。直播是四点半开始的。”
他的脸色第一次放松了下来。“这是一个坚不可摧的不在场证明。我很高兴你没事儿了。”
女孩看着他。“什么意思,探长?什么的不在场证明?”
“8月20日星期六下午,A·伯特·芬纳在纽约东49街的办公室被谋杀了。”
“芬纳…被谋杀了?”
“你不知道吗,科伊小姐?”
“不知道!芬纳被谋杀了…谁干的?”
“这个,”老人温和地说,“就是我们来这的原因。”
“我明白了,”她说。“你认为是我杀了他...我希望你永远找不到杀了他的人!她应该被嘉奖。也许你不像我一样了解芬纳。他是最下贱的那种爬虫。他就是个卑鄙小人,肥胖的卑鄙小人。婴儿诈骗对他来说不只是生意。他以此为乐。这个肮脏下流的混蛋。”
他让那气愤的声音继续下去。最终他的沉默让她停了下来。
“你在隐瞒些什么,”她缓缓说道。“芬纳的谋杀案和我的孩子有关吗?”
“科伊小姐。”他停了下来。然后他继续说:“科伊小姐,你也不知道孩子的事吗?”
“知道?关于我的孩子?”女孩紧紧抓住椅子的扶手。
“知道什么,探长?”
“你不知道是谁从芬纳那里买走了你的孩子吗?”
“不,这是协议的一部分。我必须签署芬纳推到我面前的各种文件。答应永远不要试图找出收养者是谁。答应不要去找他。”她跳了起来。“你知道他们是谁!他们是谁?告诉我!求你了好么?”
“马萨诸塞州一对百万富翁夫妇,在康涅狄格州有一套避暑别墅,在纽约有一套公寓。奥尔顿·K·汉弗莱夫妇。”
她的睫毛膏掉了,她不停地朝他眨眼睛,好像停不下来似的。突然,她走到茶几前,从一个敞开的烟盒里拿起一根烟。她的动作把放在那里的书推到了杰西的腿上。女孩转过身去,用力地拨弄着桌子上的打火机。
“再说点,”她说。“这些汉弗莱家的人。他们从芬纳那里买了我的孩子,然后发生了什么?因为肯定发生了些什么,我知道的。是什么,探长?”
他瞥了杰西一眼。
“好吧,科伊小姐,我来告诉你”
“我来告诉她,理查德。”杰西站起来,手里拿着书,走到离那个女孩很近的地方。“好好好抽上一口,科伊小姐。接下来会很难接受。我是你的孩子在汉弗莱家的护士。他死了。”
她摸了摸女孩的肩膀。
康妮·科伊转过身来。她的嘴巴张开,点燃的香烟从下唇掉下来。杰西把它接住,放进烟灰缸里。
“你不妨继续听下去,”理查德·奎因自言自语。“你的孩子被谋杀了。”
“被谋杀了...?”
杰西猛扑过去,他也向前冲过去。但女孩不知不觉中把他们的手推到一边,走到高背椅旁,双手抱膝坐在椅子的边缘上,目中空无一物。
杰西匆匆走进厨房。她端着一杯水回来了。
“喝点水。”
康妮·科伊机械式地抿了一口,仍然发着呆。
“不,可以了。谋杀。什么时候的事?”
“8月4日,一个星期四的晚上,”老人说。“已经过去三周了。你没读过康涅狄格州奈尔岛上一个名叫迈克尔·斯泰尔斯·汉弗莱的孩子的死讯吗?所有的报纸都在报道。”
“所以那就是他们给他起的名字。迈克尔。我只是一直叫他宝贝。在我看来,我的意思是。迈克尔...”她摇了摇头,似乎名字对她来说没什么意义。“有纸么?不,我想我没有。周四晚上,8月4日...我是5号去的芝加哥的。当时我正忙着打包行李,那天星期五我并还没有看报纸。我离开的那段时间也一直没有去看纽约的报纸。”她又摇了摇头,这次更加用力。“这太让人困惑了。你知道么?遭受这样的打击...谋杀...我一直在骗我自己说这样是为了他好,还有他会获得的那些优待,也永远不会知道他的出生是不合法的。他会长高,开心的生活,很好的适应,还有...然后他死了。在两个月大的时候。”她大笑起来。“这太疯狂了,老兄,疯狂至极。”
她把头仰过去,不停地大笑。杰西让她纵声大笑。过了一会她听了下来说,“我能来根烟吗?”
杰西说:“我真希望能给你拿一杯烈酒。”她点燃了一支香烟,放在女孩的嘴上。“来点咖啡怎么样?”
“不,谢谢。这样就好。”她似乎完全镇定自若,仿佛那笑声,长久的呆滞从未发生过。“让我们开门见山吧。一对名叫汉弗莱的富豪夫妇从芬纳那里买了我的孩子。孩子被谋杀了。几周后芬纳被谋杀了。我看不出有什么联系。”
“康妮,我们还不知道为什么那个小家伙被谋杀了。”探长拖了一把椅子到她跟前,急切地坐了下来。“但在我们看来,芬纳之所以被杀,是因为他是唯一一个知道婴儿父母真实身份的局外人。不久前,你说你不知道芬纳是怎么发现你怀孕的—你以为是你唱歌的俱乐部里的一个女孩起了疑心并把信息卖给了他。你有什么正当的理由相信这一点吗?”
“没有。”她缓缓说道。“我从来没告诉过任何人吗,而且那个时候也看不出来。但那是我能想到的芬纳唯一能得知的方式。”
“这不太可能。但有一种方法芬纳可以通过其得知。康妮,告诉我,让你怀孕的那个人知不知道?”
她眨了眨眼睛。
“是的,”她说。“我告诉他了。他想让我去找某个肮脏的堕胎医生。但我很害怕。然后他消失了。”她耸耸肩。“我不怪他。这是我自己的错。我以为我爱他,但我发现并不是这样的时候为时已晚。我一直都知道他结婚了。”然后她说:“请原谅我回忆过去。你想说什么?”
“有三个人知道,”理查德·奎因说。“你,那个男人,芬纳。你没又告诉芬纳。那芬纳是怎么知道的?一定是那个男人肯定告诉他的。”
“这真是感人,”康妮·科伊喃喃地说。她站起来,把烟头放到茶几的烟灰缸里。她用力地摁灭了烟头。“继续说,探长。”
“所以芬纳知道父母双方的身份。如果他因为这件事而被杀,”老人也站了起来,“那么你就有危险了,康妮。”
“我?”她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来面对他。“你怎么知道?”
“唯一有理由封住芬纳的嘴巴关于孩子的身世而获得好处的人就是孩子的父母。你是其中之一,但是芬纳被谋杀的那天你有牢不可破的不在场证明。这就说明是孩子的父亲。康妮。我如此坚信,芬纳是被孩子的亲生父亲谋杀的,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也会来找你的。芬纳一死,就只有你能暴露他的身份了。这就是为什么我想让你告诉我们孩子的父亲是谁。”
金发女孩走到她的三角钢琴前。她用左手在琴键上方无声地敲击着。
“你当然不能对他保留有任何感情。”探长在房间中央,杰西的头顶上轻声说道。“你说他已经结婚了。那我是否可以这样假设,他是一位名人,如果像这样的事情传出来,他就会被毁了?这种人在面对这样的恐惧时会发疯的。说出你知道的信息,你就能得到保护,康妮。越多的人知道他是谁,你就越安全。他不能把我们都杀了,他是谁?告诉我们。”
钢琴上还有一个香烟盒,女孩从里面拿出一根放到嘴边。她四处打量。他从茶几上拿起打火机走过去给她。
“告诉我们,”他又说了一次。他拿着打火机,但他并没有点着。她从他手里拿过打火机自己点着。
“亚瑟·丁梅斯代尔,”杰西坐在沙发上说。
火焰距离香烟还有一英寸远。
“你说什么,杰西?”理查德·奎恩困惑地说。
茶几的书门还在杰西手里。她轻敲“我就说这名字听起来很熟悉,理查德。亚瑟·丁梅斯代尔是霍桑《红字》中海丝特·白兰情人的名字。”
“哦,那个。”康妮·科伊笑着说。“有一天我在一家二手店买的这本书。我一直想读一下。而且那时我刚发现自己怀孕了。A是通奸的意思。在我必须创造一个丈夫的时候,海丝特情人的名字似乎就是我的答案。我妈妈总是警告我,我的浪漫倾向会给我带来麻烦。”
“康妮,只有已婚的人才能通奸。”杰西说。“你不是淫妇。他才是。而且现在看来他还是个杀人犯。你也得记住这个,不是吗?”
“那么,”奎恩探长重复道,“他是谁?”
“好吧,”金发女孩突然说。“我告诉你。”
她把打火机的火焰凑到了香烟的顶部。
火焰似乎爆发了一道锋利的裂痕,她的前额中央出现了一个黑色的洞。
然后,洞中冒出了红色的液体,打火机掉了下去,香烟掉了下去,最后女孩也倒下了。
她向一边跌去,眼神瞥过钢琴琴键。在琴键噼啪作响停止之前,她就已经摔到地上了。
“杰西,趴下!”
杰西发现自己蹲在地板上,在她和工作室窗户之间是沙发。老人像螃蟹一样朝墙壁开关奔去。杰西又听到两声爆炸。她身后有些东西碎了。
房间陷入一片漆黑。
他现在正猛地冲过厨房。打开防盗链。
服务门打开又关闭。声音很清晰,但并不响。门还没关上她就听到了前警探格里芬的声音。还有轻便的脚步。
随后是沉寂。
杰西·舍伍德在黑暗中坐了起来,把头靠在沙发座位上休息。她的耳朵嗡嗡作响,这让她很困扰。
她闭上了眼睛。
但是就算闭上眼睛她还是能看到他。
他是从庭院另一边的距离房子屋顶20英尺的位置开枪的,通过那扇开着的窗户。打火机的火苗让康妮·科伊成为了完美的靶子。城市上空的光线衬托出一个模糊的黑色身影。女孩倒下的时候,他的身前正举着一个发光的东西。一个模糊的男性身影。随后她从沙发上摔了下来。
一切都很安静,这真是让人意想不到。
并不是十分平静,只是普通的平静。就好像屋顶上没有人,没有尖锐的爆炸,没有额头上的洞。这里并不安静。电视机被炸到处都是。庭院上布满了碎片。街道上传来汽车的声音。有公共汽车经过百老汇。如果他们知道一个女孩被枪杀了,他们就不会发出这些声音了。不是窗户的刺耳声、哭声、疑问声、门声、奔跑声。
女孩中枪了。
杰西回过神来。
那个女孩...
她爬向窗户,伸手抓住窗帘的下端,猛地一拉。在她爬起来之前,她摸了摸窗帘,以确保它们已经拉上了。
她把找到了钢琴上方的台灯,摸索着按钮,她找到了。但灯还是黑的。为什么不亮?墙壁上的开关。它控制着房间里的所有灯。
她摸索着朝向理查德·奎因在第一枪响起时冲向的地方走去。过了一会儿,她找到了开关。
康妮·科伊就躺在斯坦威和拉出来的钢琴凳之间,正面朝下。她的睡袍已经被扭开了。她里面什么都没穿。
金发女孩直直地盯着天花板,好像上面写了一些她看不懂的东西。
[1] (注:纽约的一家只对女性开放的酒店,在“咆哮的二十年代”(Roaring Twenties),大批女性突然蜂拥至纽约,到那些看得人眼花缭乱的新摩天大楼中工作,而巴比松大饭店就是这个时期为她们修建的。这些初来乍到的女性,不愿意住在不舒服的寄宿公寓内,而希望享受到男人们已经拥有的东西——专属的“俱乐部住处”,即公寓式酒店,可按周收费,提供每日客房服务,有餐厅让她们不再承受下厨负担。)
[2] 在当时入住巴比松大饭店的“准新住客”必须通过梅·西布莉夫人(Mrs. Mae Sibley)的审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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欧阳杼 转发了这篇日记 2024-07-24 13:39: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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