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人 大暑再见记
第400天,又遇大暑,夏天最后一个节气,八月初立秋,西瓜还没吃够。昆明大雨,一夜入“冬”,气温才十七八度,吞下两粒感冒药。住在驼峰女生六人间下铺,大家比较安静,公区淋浴间充足,还有一个阳台可以晒洗好的内衣、帕子。早上被楼下的车水马龙吵醒,看表快九点,我问自己,到底喜不喜欢城市?
房东太太怀了第三个孩子,院子转让,我的山人生活即将结束。
“你最近想得比较多的是什么?”老钟骑摩托车载我时问。
“唱K啊,”我答。托薇薇福,在百色约好局,都是木门的客人。
“这么近?”老钟说。
“哦,远一点的话,”我想了想,信号灯变绿,“搬家咯。”
“倒也是。”
老钟没追问,我没敢讲但后来跟薇薇坦白,这半年来想得比较多的其实是——恋爱。
“你是喜欢恋爱一个人的感觉,而不是喜欢恋爱的那个人吧?”
这大概是朋友对我的印象,我不反驳。山海计划结营后,先由在广州工作的03收留,她让我去窄门咖啡等她下班,然后带我去衡春吃饭。
“你在流浪吗?”
窄门老板看到我脏兮兮的背包问。
“我……只是出个短差,因为没有行李箱,就背它出来。”
“看到你的包,好怀念哦。”
老板说,他十七八岁时背包旅行,去北京住不起青旅,只好在天安门附近的地下通道睡,但每每刚躺下,就有保安来赶他走。他在街上一直走到天亮,坐车去长城。
“北京很操蛋。虽然我现在住的地方,能看到长城。”我说。
“广州也很操蛋啊,”他说,“我第一次出门,从莆田来广州,当地人说话都听不懂。可是后来我想,一定要在克服操蛋的城市生活下去才行。”
我捧着一株叫鲑鱼的兰花站在十字路口,望着对面的03,等待漫长的红灯。
“你是要去衡春吃饭吗?”
窄门老板问。我意外又不意外,社区感差不多是这个样子,喜欢差不多东西的各位,在人潮汹涌的城市定点聚合,步行范围内,解决从胃口到灵魂的提问(或陪伴)。
“这个季节来云南,不吃菌子吃什么?”
去红河的高铁上,苏青已给我安排好饭搭子。
“哇,鲜得我,感觉这辈子到头了,”我说。可她朋友说炒菌子更美味,火锅是给怕中毒的外地人的安全吃法。七月二十日满月那天,跟苏青骑车十多公里到碧色寨,久不运动骑到胸口痛,和北回归线标记合影。
就这样游荡十多天。我跟许多人一起过马路,知道自己是经过这里。
“你现在对吃饭有点认真了,”薇薇说。
这大概是住在山里最大的收获吧。
p.s.大暑下午,我从闲来走到八两海,一公里路沿着翠湖散步。12年前我从广州出发,去泰北义教,那是我第一次去泰国,三个月后,经老挝回国,也是来到昆明。12年后,我带着《雀尾》脚本,又从广州走到昆明。走来走去,走来走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