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山无雪

一

十点，雪下得很大。梅花老二走出毕节高铁站，天地间苍茫一片。

有一个矮小的身影迎上去，哥，去哪儿？

是你？

哟，二哥，巧了。

你个狗日的，大晚上的咋过在这里？

混口饭吃，混口饭吃。

梅花老二上了瘸瓜的黑车，驶向市区。瘸瓜大名叫徐正驰，右腿天生残疾，走路一瘸一拐，脑袋像个缺一角的南瓜，从小学二年级就有了这个诨名。

这雪真大啊，瘸瓜说。边说边给梅花老二递了一支中华。中华他一般不拿出来。

才走几天，咋变得像个鬼厅？门口的车呢？梅花老二问。

瘸瓜说，都在阳山脚下跑起的，二哥，人山人海。

梅花老二摸出打火机点烟，吸了一口，仰头缓缓吐出。

黑车驶到半路。

瘸瓜问，二哥，这趟去哪儿出公差啊？

梅花老二说，少废话，好好开车。

瘸瓜说，二哥，有哪样发财的路子，带带兄弟呀。

梅花老二说，水太深，你遭不住。你看看我这头发。

说着，梅花老二把圆头往左挤了挤。

哟，贵人无重发，瘸瓜说。

梅花老二无语。

过了几分钟，梅花老二开口，我说你这跑车的，车里那么安静，也没个响动？

瘸瓜连忙打开车载收音机，赔笑着说，对不住，二哥，我一个人开车都听的，这不是怕吵着大哥你。

声音开大，梅花老二说。他摇下车窗，丢掉烟蒂。最后的火星在雪夜中一闪而灭，实在有太强的画面感。

收音机里在播放“历史秘闻-中美建交第二集：基辛格秘密访华”，1971年7月9日，天还未亮，一名戴着大檐帽和墨镜的神秘男子，从巴基斯坦首都伊斯兰堡的国家宾馆低调出发，为了避免被行人认出，他乘坐巴基斯坦军用车辆来到停机坪，下车后迅速坐上一架波音707飞机，开始执行一趟秘密任务……

梅花老二眯眼听着，右手伸进包里，像在找烟。找到烟后，他骂了一句，没想到你狗日的还听这些，显你了。

瘸瓜笑着说，二哥，都瞎听。

抵达梅花老二离8路公交车终点站不远的家，一幢小别墅，瘸瓜发现那辆大奔不见了。

梅花老二递过来五十块钱，瘸瓜摆摆手，说，二哥，你不拿我当兄弟。

梅花老二说，少废话，拿到。

瘸瓜说，四十就行了，从高铁站到这儿只收四十。

梅花老二说，滚。

瘸瓜挂了倒档，慢慢抬起离合器。梅花老二返回来，头上已经沾满雪。他说，问你个事，这街上怎么都没人呢？

瘸瓜说，可能都在阳山，热闹得很啊，人山人海。

加上这五十块钱，瘸瓜今天就挣了六百，完成任务。他上身很冷，下身很热，开到最快速度，到芳芳宾馆门前停下。从别墅到宾馆，要走一条很长的新修柏油路。没有路灯，车灯闪烁，乌云狂卷，脏雪遍野，宛若穿越无人区。

一进门，瘸瓜数了五百给郑旦，手就开始不老实了。郑旦也是个诨名，她大名叫郑丽芳，是芳芳宾馆的老板娘，大高个儿，波浪卷，胸美臀圆。一年前死了男人，三个月前在宾馆最难的时候，瘸瓜伸出了援手。

快上去吧，憋死我了，瘸瓜急得跳脚。郑旦害羞地拉下乳罩，稳如泰山。她就是这样，在男人面前从来放不开。尽管瘸瓜认为这是装。

郑旦的双眼闪烁，睫毛很长，很狐媚，不紧不慢地说，可能还有住房客来，要不聊会儿？

瘸瓜注意到“聊会儿”这三个字有些不一样。

不聊！瘸瓜犯了浑，转身一把把卷帘门拉下，关掉前台的灯。抱起郑旦，上了二楼，进了他们的房间。从决定处对象开始，郑旦就给瘸瓜在二楼留出一间房间，瘸瓜要求的。

折腾了两个小时，瘸瓜一点感觉都没有。关掉白灯，打开床灯，郑旦坐起来刷抖音，瘸瓜去洗澡。浴间灯暗，有个浴缸，正对窗口。瘸瓜食指和中指间的香烟像红眼怪兽，伸出窗外。雪落无声，街上一个人也没有。前面的街没有，后面的街也没有。人全在阳山上呢，那里灯火通明，人山人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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