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羊出游

1872年6月22日（同治十一年五月十七日），《申报》刊登了《纪上海城隍庙神羊事》。2024年5月，《申报中的道教》出版了，其中第一篇就是这篇文章。 这篇文章里的上海城隍庙有几十只“放生绵羊”，它们的年龄各不相同，有的才几岁，有的有十几岁，有的几十岁。而其中年龄最大的，往往喜欢到城乡各处游玩。而由于大家都知道它是庙里的羊，不敢驱逐，于是听凭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而它的神奇之处不止于此。它还喜欢坐船到乍浦、海盐等地游玩，玩几天就坐原来的船回庙里。它第一次搭船的时候，场面更是神奇。它要坐船出游的时候，先到相关的船停靠的岸边等待，船要启航的时候就跳上船，然后选一个没人占的地方睡觉，等着船主解缆开船。即便船主赶它走，它也不走。待到船到达目的地之后，它就上岸而去，想回家的时候，就坐同一艘船回去。后来，各个船主都知道那只羊是庙里的，习以为常，就听凭它搭船了，也不觉得奇怪。 这个报道看起来像是真的，但是我们怎么确信它是真的？我觉得这也是传闻，因为明代、清代都有相关的故事。 清代的故事出自齐学裘的《见闻随笔》第4卷。 1853年（咸丰三年），太平军攻陷南京，苏州也岌岌可危，齐学裘携家人避难于宜兴和丰桥大亨酱园。他夏天乘凉的时候，其园丁丁某讲了家乡歙县的一件奇事。 某村某男子到远方经商，与某处女私通，密接丝萝。处女于是把衣服、首饰交给他运出去，相约半夜私奔，坐船而去。她没料到的是，那个男子得了她的衣物就坐船走了。她半夜出门赴约没看见船，知道这个事情办不成了，而衣服全都没有了，无颜见双亲，于是投水而死。 那个男子这边却过上了好日子。他回家之后，凭着处女的衣服首饰娶妻成家，又凭着处女的私财营运，几年后就过上了小康生活。不过他自知有愧，心虚，不敢出门，只是在家乐享天伦。 没过多久，丁某的同村船户出外谋生，晚上泊船村庄，梦里梦见某个女子要坐船到某村讨账，因此拔掉头上的银簪当船钱。船户早起上起来清扫船舱，果然发现一只银簪，心里觉得很奇怪。他于是等着女子来坐船，可是等了很久也没等到，忽然发现一只小蛇从跳板爬进窗底而消失。他等的女子却没来，他只好开船而去。他第二天回家之后，又发现一只小蛇从跳板上爬走，心里就更觉得奇怪了。卸货完毕两天之后，他经过了开头那个男子门前，发现其家人穿着白衣服，一问才知原委。原来那人下田看庄稼，赶上下雨，于是借佣工的草帽来戴，可是草帽里盘着一只小蛇，那条蛇咬了他的喉咙，他中毒而死。梦中女子所说的要债对象就是他。 明代的《闇然堂类纂》第6卷也有类似的故事。 万安皂口驿下四十里，有个船夫晚上梦见某人来坐船，到了皂口以一钱银子感谢他。他醒来觉得很奇怪。天蒙蒙亮的时候，他忽然在船舱内发现了一个纸包，纸包沾了水还是湿润的，他于是打开看，发现其中的银子数量果然跟梦里发现的一样。，可是他没找到跟梦里一样的人。那时候，岸边草木茂盛的地方忽然出现一条蛇。它昂着头，好像要坐船，船夫就问道：“梦中求坐船的，就是你吗？你可以暗自潜伏于后仓，不要惊吓前舱的秀才。” 那条蛇于是按船夫的话潜伏于后仓。没过多久，船到了皂口，船夫用木棍敲击船舱，说道：“坐船的人可以上岸了。” 蛇向左摇头，船夫于是把船划到左边，蛇于是弯弯扭扭地爬走了。船夫停下船桨，暗自侦查蛇去了哪里。当时水边有几个工人，正在用桐油和石灰填补船缝 。蛇忽然从左边浮水到了他们面前，然后把其中一人咬死了，然后窜进了岸边草丛。船夫见状，十分惊讶，以为工人前生作孽，今生才有如此下场。 如果我们看过明清两代的这两个故事，会不会觉得《申报》里的神羊故事是编的呢？我肯定觉得那是编的，而且没编好，可能因为编故事的人没看过《见闻随笔》《闇然堂类纂》吧。 酉盦蹇翁 南充 2024年7月3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