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的打工和旅行

前些时候问女儿，她的同学们都准备怎么度过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她答道：Everybody is going to Asia! 然后列给我听：Suth去印度，Nikki去中国，Hao去香港，Jane去韩国……我听了叹道：你们这些同学大概没有想过现在暑假机票有多贵。

我没有告诉她的是，我当年出国后整整八年没有回去。一开始是读书时穷，暑假要打工挣钱，毕业找到工作后又有了她。在她将近四岁时三人一起回国，补办了两桌喜酒。这样的事在我们这代人身上比比皆是，我在不止一个朋友家看到墙上挂着一家三口甚至四口的结婚照，都是回国时补拍的。

下一代条件好多了，她从小学开始就每个夏天上各种夏令营，网球、国际象棋、音乐、画画、舞台表演、数学、生物、机器人、商业理财……无需住宿当天接送的day camp，一般三四百美元一周，一个月一千多美元，和送daycare差不多。

有天和大老板的秘书闲聊，说起女儿上夏令营，她说夏令营她送不起，三个孩子都是父母帮着带，夏令营一个月开销三四千美元，她每个月到手的钱还没这么多。

后来出差碰到一个华人同事，说起夏令营，一听一周350美元，她说好便宜啊，我没好意思问她孩子上什么营。第二年有天开会前闲聊，她说下周全家去欧洲滑雪，我说女儿春假我们没有安排外出活动，我休1天，在家工作２天，她妈妈在家工作2天，就对付过去了。她说他儿子的学校春季学期有两周假，一个叫春假，另一个叫滑雪假。我意识到我们不是一个阶层，孩子上的不是一种学校。

当然，不是每个华裔小孩的暑假都这么好玩好过。

前些时候看一本书，Everything I Learned, I Learned in a Chinese Restaurant（《我从中餐馆里学到了一切》）。作者Curtis Chin的父母在底特律开餐馆，一年到头只在感恩节休一天。他在书中写道：我的父母一直在工作，每周干 80 个小时，他们不相信保姆（或者童工法），因此我经常在放学后、周末、暑假、节假日和生日时，被困在餐馆里。

一路考试读书出来的华人父母，很多心怀名校，操心孩子的学习和课外活动，帮孩子攒简历，度假时到处跑，吃喝看风景逛博物馆，帮孩子开阔眼界。 我也碰到过一些不是这样的“非典型”父母。

六七年前聚会碰到一个华人同事，小儿子马上要去上大学，我问她小朋友是不是在忙着和同学聚会告别，她是不是在计划暑假的全家旅行。她笑道：没有，他在忙着打工。然后告诉我，儿子在提前录取时申请了我们州大，拿到录取后，最后一个学期天天去panera bread打工，暑假准备干全天。我问大儿子怎么样，她说自己开公司了。

几年后的一天在街上撞见这位同事，她说她被裁了，我说资本主义就是这么压榨人，但她在这家公司干了这么多年，儿子又不用操心，正好拿了severance pay休息休息 ，就此退休也可考虑。她笑道：我只歇了两周，马上又去给儿子打工了，现在他给我发工资。

回到家里和女儿说起此事，她笑道：他还是我的溜冰老师呢！

那时她刚上小学，同事的两个儿子一个初中一个高中，人高马大，都在打冰球。有天同事给华人朋友圈发消息，说儿子开溜冰入门班，欢迎报名。开班的那天爸妈帮着张罗，我开玩笑说：美国小孩去餐馆打工要年满14岁，你们这是在剥削童工。同事笑道：他们赚的每一分钱我都给他们投资股市，以后上大学付学费。

前年暑假前，女儿告诉我她一周后有个面试，我问是不是申请了什么暑期研究项目，她说：No. I applied a job。原来她去星巴克网站申请工作，人家通知她去面试。

那天上午她骑着自行车出门，先去一家科学夏令营的主办方，面试辅导员的职位，然后去星巴克。回家后我问她面得如何。她说都不错，夏令营的职位她先在网上递交了材料，谈得也挺好，应该没问题。

星巴克的比较好玩。面试她的是个小姐姐，给她做了杯星冰乐，坐在角落的位置聊了45分钟，俩人挺谈得来。问她有没有相关工作经验，她说没有，但她在家洗碗，在学校给同学辅导数学和化学。最后问她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她说她要去一个夏令营当4周的辅导员，可以在星巴克上班4周，之后开学她要去外地的新学校。结果小姐姐说那就不行了，因为在星巴克上班，光培训就要3周。

如今她说起这高中最后一个暑假，她的亚裔同学一个个都要去亚洲，我告诉她，她的溜冰教练小哥哥，上大学前在panera bread打了一学期加一暑假的工。她笑道：如果你希望我去panera bread打工，我可以去他们网站申请。

我说：算啦，你这两年一直忙得很，这个暑假就好好歇歇吧。你也不用去panera bread学做三明治，就在家里跟我学几道你喜欢的菜，像清蒸鱼、花菜肉片和虾仁豆腐之类的。至于亚洲行，让我研究研究机票旅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