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性主义的疗愈作用
从小时候起,我就敏感地觉察到女性地位的不平等。
这种觉知,一开始带来的是疑惑,比如我会困惑地问奶奶为什么女性要嫁出去;后来带来的是愤怒,抱怨各类性别问题;现在除了愤怒,我发现它还能带来力量和疗愈作用。

首先,女性主义可以打开我们的认知,让我们不再局限于眼前所见。
对很多问题的疑惑,会驱动着我们不断地去广泛阅读以试图寻找答案。比如就我而言,对父权制起源的困惑,让我读起了《家庭、私有制和国家的起源》;对杏模式的困惑,让我读起了《神圣的欢爱》;对女性地位的困惑,让我读起了《第二性》、《父权制与资本主义》。若非女性主义,我是很难会主动读起这些略显晦涩的书的。
在这过程中,我们还能顺便了解到除了女性主义以外其他领域的内容,比如历史、政治、文学、哲学、社会等。
于是,我们便可以开拓视野,尝试从更多不同的角度看问题,对一切持怀疑态度,而不会像大众常识那样简单将其归因于生理差异。比如不少人会认为“性象征权力”是自然产生的,强暴是不可避免的;但《神圣的欢爱》这本书让我们看到,在人类历史上,性模式并非一直都是这样以统治型为主的,在远古时代还存在另一种以伙伴关系为主的性模式,那时的性是神圣的、以尊重和爱为基础的,丝毫没有野蛮和猥亵。

另外,女性主义给了我们一个很好的机会,让我们学会与自己的情绪,还有不合所愿的现实共处。
当看到身边很多不合理的地方时,我们往往会有强烈的愤怒和怨恨情绪,感慨世道之不公,这会让不少人感到痛苦甚至厌世。但如果恰当利用,这却可以变成一次难得的机会,让我们感受和超越情绪,对于暂时无法改变的事情学会淡然处之,“尊重祝福”。
同时,对性别问题的愤怒,还能被升华为勇气和力量,让我们敢于发声和行动。
比如我一向是个不太关心公共事务的人,性格也比较内向。但有一次我看到小区电梯上刊登了带有“擦边”性质的广告,这种物化女性的现象让我顿生怒火,于是我勇敢地打电话进行投诉,最后成功让物业撤下了广告。尽管知道这些现象很难马上根除,但在这过程中我还是感受到了自己的主动性,以及对公共事务的参与感和责任感,我的害羞和内向一下子全消失了——而这,最初就是女性主义给我的勇气。

第三,女性主义还教会我们不要一味去取悦别人,而是要学会关注自己。
我们的文化倾向于把女性塑造成一个“人畜无害”的服务者,人们对女性的赞赏也总是从利他的角度出发,不是夸外貌就是夸温柔,比如贤妻良母、天生丽质、秀色可餐、温婉贤淑、闭月羞花。于是,不少女性的真实自我被深深压抑,在关系里也很容易变成一个照顾者和取悦者。
很典型的例子就是“服美役”。无数女性被男权文化规训成喜欢打扮自己,从古代的裹小脚,到现代的束身衣、高跟鞋、化妆品、美甲,哪怕伤害到身心健康也在所不惜,就如她欠了整个社会美貌一样。曾经的我也是这样,用“女人爱美是为了取悦自己”来麻痹自我,花大把的时间和金钱在打扮上。
而女性主义可以帮助我们转变思维上利他的惯性,把重心放回到自己身上,重新与自己的内在联结。现在,不少女性开始扪心自问:为了所谓的“美”而让自己忍受麻烦和痛苦,真的有意义吗?如果爱美真的为了取悦自己、如果美真的是生产力,为什么男性没有这么做?
于是在这两年,我也尝试“脱美役”,生活比以前确实轻松了不少。我不再惧怕阳光会让自己变老,开始爱上户外运动。最重要的是心态上,我感觉比以前更能照顾自己的身心需求了。

最后,女性主义还能让我们爱上自己的身体。
人们总喜欢说,女人天生比男人更麻烦:她不能像男性那样在炎热的夏天自由地袒胸露乳,她要忍受每个月流血的不便和痛经的折磨,要忍受十月怀胎的艰辛和一朝分娩的剧痛,要忍受更年期的种种不适。
所以,有很多女性是厌恶自己身体的。包括我在内的很多人到了青春期就会感慨:“当男性多好啊!为什么我不是男性!”
但月经和分娩的生理特征,就必然代表“麻烦”吗?
对此,女性主义让我们看到,生理特征仅仅只是生理特征本身,这种特征所带来的态度就是人为创造出来的。
比如同样是月经和分娩,在曾经的远古时代就不是厌恶女体的借口,反而是她备受尊重的原因。月经体现了女性与月亮之间的契约,让她得以比男性更容易与大自然、与自己的身心联结,所以月经不是诅咒,而是来自女神的祝福;分娩则更是体现了她强大的创生能力。
所以,如今表面上让女性受苦的是她的生理特征,事实上是我们文化对女性和灵性的态度。这种态度会在无形中压抑她的真实自我,让负面能量在其体内累积,加重月经和分娩的痛苦。
知道了这些后,现在的我重新爱上自己的身体,感受她的奇妙和神圣。

总而言之,女性主义能让我们对现实更有意识,由此我们得以屏蔽掉父权社会的“洗脑”,开始更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让那被压抑掉的能量逐渐释放,成为更真实更坦然的自己。
难怪有一个心理疗法叫女性主义治疗。这也主要是帮助人们认识到自身面临的困境与父权文化之间的关联,从而更好地改变过去的被动性,激发自身的力量。
我相信,随着社会发展,这种疗愈作用不仅仅只会让女性,也更会让男性收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