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桌上
一
中午很晚去吃饭,小餐厅里的桌子要么是不认识的一些同僚,要么是待收拾的桌面。
在一个角落里,我看到了一位面容有些憔悴的女性,与她有过一些工作交集的我,于是端着餐盘问是否可以和她拼桌。
她坐在斜角处,对面的位子上放了一把伞。应该也是刚开始吃不久。
我问她,这把伞是否是她的。
她说是的,也没有太拒绝我的坐下。
为了避免尴尬,我一边吃着饭,一边跟她聊了些工作的事情。
因为我们都从事着类似的任务,所以话题自然也没有太过寥寥无几。
我一口一个*书记,书记是她的党内职务,这也是很常见的称谓,但其实于我而言,我只是突然忘记了她的名字里的后面那几个字。
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我总是很健忘,或者会说错一些名词。
按照弗洛伊德的“口误”说法,这是跟无意识有关。
说错的话或者词,表明其实内心想的便是那脱口而出的东西。
大概,还有无法强行遗忘的事情。
前boss退居二线后,便很少出现在大家的眼前,久而久之,人们好像遗忘了这个人。
我有时候会不小心提到,但提到了又能怎么样?
对于不受欢迎的人,人们会将怨恨也一并投向,提及他的那个人。
也许只有我认为,其实他也没有做错什么,无非只是格格不入罢了。
不过在这里,格格不入就是最大的错误。
面容憔悴的女性,向我倒了些苦水。
她说的大部分是真话,于是我点着头。
说真话,实话,是件很不容易的事情。
有位上司的口头禅是“我说句实话”,翻译成英文就是,“to be frankly”,他每次这么跟我们训话,还有向更高级别的领导汇报时,我都会自动在脑海里翻译,“to be frankly”,尽管他也没说过什么实话,更多的是漂亮话。
“领导太多了。干活的人反而少了。”
她叹息道。
某一天我也意识到,人们为什么要不停爬向高位,是因为,真的很爽。
二
一个我很不喜欢的同僚,每天都自带了便当。
她说菜很难吃是一方面,更重要的是,她厌恶在餐厅里遇到熟人。
比起遇到熟人,我更困扰的是,脸盲给我带来的麻烦,以及一些健忘。
我总是想不起对方叫什么名字,也无法将脸与名字对上号,更会将一些长相相似的人搞混淆。
不过,其实也不是很难的事情。
有的人看着比较和善,有的人却让人感觉生厌。
尽管没有学习过面相学,相由心生这个说法,我认为还是有几分道理的。
我曾经遇到过一位年纪类似的女性,与其说是人类,在我的眼中,却将其呈现为了一个鸟类的印象。
一只叽叽喳喳,不断说三道四的灰褐色的乌鸦。
也许,志怪的原型大多也都是人类吧?
有一天,我不小心与这个披着鸟兽外衣的女性在一张桌上吃饭。
她喋喋不休地吐着唾沫星子,和周围的老男人们侃侃而谈。
有时候,一言不发的人,更容易被当成谈及的靶子。
我快速地吃了几口饭,飞也似地逃脱了,这个饭局。
三
电梯里,我碰到了刚刚被提拔不久的一位年轻女性。
人在提拔前和提拔后,气色果然是大不一样。当然更为重要的是,她换了一个新的岗位。
忙碌的岗位上,人的面相也会发生一些悄然地扭转。
例如说,过去的她很咄咄逼人,现在却意外有些如沐春风。
不过,也许是工作时日有些久了,这样的人我也见得有些多了。
因为这样的男性的比例太高,如果把视野投向女性,这种转变的感觉会更为深刻。
曾经有位女性,她的脸色总是很阴沉,像一头发怒的猛虎,但被调整了职位后,仿佛阴天转晴,对人总是笑脸盈盈。
电梯里这位女性,邀请我与她一起吃午饭。
她的话题很简单。作为一名已婚的年轻女性,离不开的是谈到金钱的焦虑。
“我和我老公都是稳定地穷着。”
“我真羡慕我同事,辞职了,因为找了个有本事的男人,一家人去北京了。”
“从大城市回来的人,不会觉得这里很无趣吗?待久了应该眼界也会变窄吧?”
“你什么时候被提拔的?多久了?”
她的话题和话语,时而像呛人的辣子鸡丁,时而像一盘口感生涩的炒苦瓜。
我没有感到理屈,却觉察了词穷的意味。
四
吃过饭后,我在一个转角处碰到了*书记。
不,我才想起来,这个人才是真正的*书记。
而那个先前同我吃饭,一直说着一些实话,夹杂着让我意识到对不上号的话题的人又是谁呢?
啊,原来我又脸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