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题六十二

 不想做个“标题党”。
 子路曰：“卫君待子而为政，子将奚先？”子曰：“必也正名乎！”并进一步解释说：“名不正，则言不顺；言不顺则事不成”。可见，但凡事物必以“名”为先，“名”者所以称呼也，既然无“名”，世人何以知之，何以呼之。至于文章标题则用处更大，《世说新语·巧艺》有一则曰：“顾长康画人，或数年不点目精（睛）。人问其故，顾曰：‘四体妍蚩，本无善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如若把文章比作四体，题目则恰为这“传神阿堵”，著名散文家秦牧在《车窗文学欣赏》中写道：“……一个好题目，常常对作品有画龙点睛之妙，激发人们阅读的兴趣”。俗话说：“花香蜂自来，题好一半文”，一个好题目，不仅可以开宗明义，阐明大旨，更可以引人耳目，提起人们阅读的乐趣，颇似于店铺招牌的功用。
 文章之题目，恰如产品之广告牌，皆可起到招徕观众的目的，故而不可或缺，可惜近来硕大华丽的广告牌之下，遮掩的却往往只是假冒伪劣产品。“题目”作用再大，毕竟还是“客”，内容到底是本，网络大盛的今日，“题目”反倒有些“反客为主”，反居于上了。网络信息量何止亿万，兼之网络媒体又以点击量为生存手段，海量信息之外，大家又都那么忙，闲暇之下只有浏览浏览“题目”的时间，夺人耳目的“题目”也就越发显得重要。故而这“题目之学”也逐渐“发扬光大”，譬如“最。。。”一日诞生立刻满坑满谷，到处皆是这类题目，后来又衍生了“最牛。。。”乃至于“史上最牛。。。”，很有些《吉尼斯世界大全》指点江山，定名列次的气度，国人又天生一股“世界第一热”，对于《吉尼斯世界大全》这类“排座次，定第一”的书籍推崇备至，这种努力“赶超世界水平，争创第一”的题目，自然也就满目皆是，可惜“盛名”之下往往名不副实，题目最牛，内容却未必，更有甚者，列出一个惊世骇俗的题目，找了半天，每每只在篇末不起眼的小角落找到只言片语。题目和内容毫不相干的情况也是常有，内容有“十”，却往往选出来最能吸引眼球的“一”来做题目。挂的是羊头，卖的反而是狗肉，初始时观众每每上当，慕题而来，令其赚得不少的“点击率”，回回如此，次次失望，这类“先声夺人”的手段所能换来的却只有恶心和厌倦。
 古人的书，对于题目却往往是马虎的，《论语》中的诸篇目不过是后学所拟，常常以篇首两字为题，其光芒万丈的形象并没有因为没有一个惊世骇俗的“好题目”而衰减，既然腹内有真金何须再配上一个硕大骇人的牌子。盒子过于光鲜庞大，腹内却只是杂草，难免会出现“买椟还珠”的情况，令欣赏者对于装饰用的盒子买账，内中的物品却弃之如敝履。李商隐好做“无题诗”，他的七律无题，艺术上最成熟，最能代表其无题诗的独特艺术风貌。题目虽曰“无题”，内容却百回千转，意切情深，看似无题，实则有意。可惜，古人往往皆是些“有闲阶级”，可以气定神闲的慢慢欣赏评定，有大把的时间等待其于百浪淘沙中放出异彩，得到大部分人的肯定。这些“无题诗”放在“题目至上”的当今，虽有“我自怀中有真玉，不惧深山无人识”的气度，恐怕只会让李商隐这类不趋时趣的“不识时务者”饿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