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只绣花鞋(下)
看到绣花鞋,贾师傅像是被兜头浇了一盆凉水一样,整个人突然醒了,他一个趔趄摔坐在地上,双脚乱蹬屁股蹭地,不断的往后挪,他整个人都吓傻了,完全忘了还可以站起来跑这个人类基本技能。就在他连滚带爬后退的时候,鞋子并没有消失在浓稠的白雾中,绣花鞋像是长腿了一样跟着他,始终在他能看到的地方。贾师傅彻底破防了,恐惧激发出他最原始的动物本能——逃命,他手脚并用的爬了起来,转头拼了命的往回跑,一边跑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救命。他不敢回头,生怕再多看一眼,自己就会被鞋子的主人追上带走。
就这样不知跑了多久,贾师傅脚一软摔了个狗吃屎,他已经体力不支筋疲力尽了。他顾不上流血的鼻子,想爬起来接着跑,站起来的功夫转头向后瞥了一眼,追着他的绣花鞋不见了,眼睛看到的依然是白茫茫的一片。他不敢相信,又小心翼翼地转头仔细确认了一下,身后确实只有那片浓稠的白雾了,然后他整个人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重新瘫软在地上,一下也动不了了。
他在地上缓了好久,感觉身上有一点力气了,才开始检查自己浑身上下,鼻子磕破了血已经凝了痂,手被石子儿划了几个口子,裤子屁股的位置都磨破了,脚上的鞋子跑丢了一只,手里原来的撬棍也丢了,他安慰着自己,小命保住就好。他定了定神,脑子也会转了,他不敢想刚才遇到的是什么,第一个想到的是自己的徒弟,自己刚才玩了命的喊,这狗东西也不知道下车来救他师父,待会等回去,一定要把他丢下车,让他也遇到刚才的“绣花鞋”,想到这三个字,他整个人又止不住的战栗起来,抽了自己一巴掌强迫自己别想。
他摸索着重新找到了轨道和车厢,顺着轨道往回走,虽然背后已经没有了那只鞋子,但他不敢耽搁,忍着脚上的疼深一脚浅一脚地全力往回赶。这样走了大概200米,他停了下来,心里开始犯嘀咕,自己顺着铁轨最多也就走出200米,刚才疯了似的往回跑最少也跑了200米了,就算失了方向,自己重新找到铁轨又往回走了200米,怎么着也该看到车头了呀,怎么眼前还是白茫茫一片啊。想到这,恐惧感又重新炸开挤占了全身,他蹲下来一动也不敢动了,谨慎地盯着周围生怕那只红色的绣花鞋再次出现。此时,全然没了主意的他只能玩命的喊着救命,寄希望于那个一直没回应的徒弟能够来救他。他越喊越绝望,嗓子越来越哑,声音也越来越小,但是他还是竭力地喊着,像极了溺水的人胡乱拍打想拼命抓住一些东西。
就这样无助的喊了20多分钟,眼前的白色一点一点变稀了,他抬头,在一团白色中看到了一坨明晃晃的东西,就像洗澡间里的浴霸。贾师傅盯着那坨明亮,光线越来越强,直到变得刺眼,他眯了下眼睛重新睁开,环顾四周,这么一会儿,雾气竟然全都散去了,世界突然变得清澈亮堂起来,火车头就在自己前边10米的样子清晰可见。他怔在原地足足反应了2分钟,确认眼前的一切是真的,一股无名火直顶脑门,抓起手边的石子儿就往车头砸,嘴里咒骂着让徒弟滚下来。
徒弟听到师父的声音急忙跳了下来,朝着贾师傅一边跑一边哭,到跟前抱着师父就不撒手,大喊着质问师父去哪儿了?本来准备好发作的贾师傅被徒弟激烈的情绪打了个措手不及, 有点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立马反应了过来,想起自己刚才喊救命都喊出血了,这龟孙儿离这么近就是不答应,他举起拳头就要砸在徒弟脸上。徒弟抱着他举起的拳头大喊着“干嘛?”那一脸惊诧的表情竟看不出一点是装的,贾师傅哼哧着平了平气,一把甩开徒弟,大声斥责到:“老子刚才喊你你死啦,这么近都不知道过来,老子都他妈快吓死了...”说着就开始哇哇哭了起来,哭声间隙掺杂着咒骂。
徒弟看到师父这样子一脸懵逼,随后一脸委屈地大喊:“你啥时候叫我了?”他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埋怨:“我都等了你一上午了,你说出去查线一上午都没回来,我一个人在这荒郊野岭的吓都吓死了,下车找人又找不见,喊你又没人回,我还以为你把我丢在这了呢!”说完也是哇哇大哭。
贾师傅看着徒弟哭的情真意切,开始怀疑,他压低了点声音问徒弟:“现在是什么时间?” 徒弟收了收情绪抽泣着说:“什么时间你自己不会看啊,太阳上那么老高,都中午12点多了。”
贾师傅一脸惊恐的抬起头看了看太阳,然后低头看徒弟,他的表情越来越害怕,突然发了疯似得一把拽过徒弟的手,看见手表上12:10的数字,他双目圆睁到了极限,像是眼球要爆掉一样,然后晕死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