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在漫长寒假的结尾
这一次和以前很多次一样。
在高铁站,九十秒的停车时限,我背上双肩包,提前拿出身份证捏在手里,妈妈把行李箱交给我,爸爸也钻出车子。我带着独自生活所需的全部家当跨上台阶。我看着进站口,他们看着我的后脑勺,“注意安全”,“记得打电话”,我径直往前走,“哦,拜拜”,不说更多的话,也绝对不会回头。
我们都以为我是从不想家的人。
可自从定下离家的日期开始,我的情绪就变得很奇怪。我想跟爸爸一起贴好另一扇衣柜门的贴纸,我还想坐着他的电驴子出门兜风,但我不说,且拒绝跟他一起散步。妈妈回家很晚的那个周四,我偷偷生气,凌晨两点想到小时候的事,鼻塞得无法呼吸,下床拿纸巾,蹲在椅子上怎么擦也擦不干净。
我宁愿装作无事发生,也不想在分别前赶快做完那些想要一起做却没来得及做的事情——如果它们真的那么重要,为什么不早点完成呢?尽管,没完成的那些事情,真的很有可能让我在未来某个深夜鼻子一酸。
在手机上打下这些字的时候,田野、红砖房、电线杆,还有被春天遗忘的枯枝,飞快穿过我的余光,我眼前有雾,脸颊潮湿。
我又想起小学时坐在校车上的心情。某个学期的每周六,我都要去另一所小学上奥数和英语课,那里离家很远,我得留在学校午休,直到下午四点才能回去。每次坐上校车,我都要偷偷崩溃。后来我跟大人闹脾气不肯去上课,他们问我原因,我答不上来,我不是独自吃午饭,课程一点也不难,老师们很喜欢我。
因为想家而不去上学是幼儿园小朋友的特权。作为一个极于证明自己已经长大的小学生,我必须学会轻松地告别,在每周六的中午,缩进气味陌生的蓝格薄被,湿着眼睛睡着。
算命的说我六亲缘浅,妈妈喜欢跟人炫耀我能独自走南闯北,爸爸戏称我四海为家。而我,我还做着无比中二的,浪迹天涯的游侠梦。
未来还会有很多很多次告别,我大概还是一样,只会用后脑勺说拜拜。但我希望有那么一次,我可以坦然地告诉他们,我一出门就想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