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求求你别说啦

他在看手机，正好。把一棵蓝花楹树苗轻手轻脚地放到购物车里。

还是引起了闽牯的注意，树苗好高呢，超过了他的眼镜。

“这是什么？Jacaranda？”

我腆着脸说，“才10块。”

要知道，上周买的一小株三角梅还要15呢。我想他一定还记得。捡了个大便宜呢。

我们四目相向，心里都清楚，大家想的都是，要搞大事了？Jacaranda可不是一般的树，可以长到三四层楼高呢。到时事情搞大了，搞不好要拱了房子的地基。

“打算种在哪里？”他果然问了。

“我先种在花盆里。”

“长大了怎么办？”

“卖掉。”

他笑，意思大概是，虽然不可信，但是好吧。

我已经在心里画起了甜蜜的蓝图。这棵树这么纤细，嫩绿，细细小小的叶子，风一吹，摇曳生姿。现在就有1米高了，种在大花盆里，摆在侧院，就是我最喜欢看书闲坐的地方。再长大一些些，它就可以挡一线阳光。不能挡全更好，漏叶之光斑斑驳驳地撒下来，坐在树下的人，还不觉得头上哗哗掉金子么？

真的长大了怎么办？

我……

只要不出意外，肯定会长大的。这里本来就是Jacaranda之地，气候很适合它们生长。好马当贱马养，也能蹭蹭长，我猜。

但它实在是太美了，树枝那么纤细，叶子那么嫩绿，微风一吹，似在抖落星辰。

我觉得它的每一片米粒大的叶子都在向我示好，都在跟我说，“嗨，还犹豫什么呢，才10块。”

“10块也是钱啊。”我跟它较劲。

“少吃餐饭就有了。”它继续。

“我少吃得还少吗？一天吃这一餐的。”我不松口（手也没松）。

"我长大了还能卖钱，投资回报很高的。"它利诱。

“那哪舍得卖，亲手带大的，肯定要留着炫耀。”我不为所动（手握得更紧了）。

“你喜欢我。”它改路线了。

“可是你会长大。”我很清醒。

“可是你就是喜欢我。”它咬住不放。

“哼。”我无可辩驳。

“喜欢我就带我走嘛，现在喜欢现在就带我走嘛。人生难得有几个喜欢？万物有灵且美，你一眼相中我，说明我们很有缘呀。茫茫人世间，这样的缘份可遇不可求，遇见就要珍惜，一错过，回头就是千百年，为了让你遇见我，你在佛前求了一百年……”

我都快哭了，一把把它从货架抱出来，“好啦好啦，求求你别说啦。”

忽然想起来，多年前在阳台花盆里发现好多好多葡萄苗时的心情：

尴尬还是会尴尬的。再大的花盆，也容不下要长到10米高的树啊。先给我的花盆提前鞠一躬。

2024.3.1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