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笔记】Allegories of Reading (Paul de Man, 1979): "Semiology and Rhetoric"(I)
在Allegories of Reading 中,保罗·德·曼指出想要发展一种基础的阅读理论,以解决现存的文本阐释问题,所用的方法就是deconstruction(解构),但与七八十年代所盛行的、具有高度政治意味的“解构”不同,德·曼表示所使用的本词仅限于技术意义(technical)。本书分为上下两部分,第一部分对一系列作家(大多随机选择)的文本分析,并在分析中建构“修辞结构(rhetorical structure)”的理论;第二部分则通过对卢梭的文本分析,解构“比喻转化(tropological transformation)”(但这究竟是啥我还不清楚)。
"Semiology and Rhetoric"为本书第一部分第一章,本章中,德·曼以叶芝的“在学生中间(Among School Children)”和普鲁斯特的《追忆似水年华》第一部《在斯万家那边(Swann's Way)》中的选段为例,展示了对文学文本的解构主义符号学操作。在进入其中心观点之前,本文生发的文学批评历史语境以及有几个关键概念需要阐明。
20世纪20年代起,随着“新批评(new criticism)”的兴起,文学批评进入理论时代。新批评派不仅如同旋风一般席卷了整个欧美文学批评界,更是为文学批评打下了背景色,自此半个世纪,文学批评理论无论是发展还是逆反,都是建立在新批评的话语基础上了。新批评派延续自俄国形式主义,主张以文本自身——或称文学的“形式”为研究对象,拒绝作者、文化、历史等文本之外的因素,该流派著名的批评家包括俄国的雅各布森(提出“文学性”有赖于文学独特的语言特征),剑桥学派的利维斯、理查兹(著有《文学批评原理》、《实用批评》等极具实操性的文本批评演示作品),美国的兰瑟姆、泰特、布鲁克斯等人。然而20世纪60年代之后,主张纯审美路线的新批评开始走下坡路,逐渐成为陈词滥调,文学批评开始思考文本之外的因素对意义生成的影响,到了七八十年代,新批评已经成为“落坡凤凰”,正如德·曼在本书中所说,人们似乎觉得文本之内的问题已经被解决完了,于是都走向了文本的外部指涉,包括作者、读者、文本生成的历史文化语境等。正是在这时,德·曼提出了质疑:通过新批评的阅读方式,文本之内真的没有问题了吗?文本自身的意义真的可以被阐释完吗?
对于这个问题,德·曼的基本认识立场便是:文本不是恒定、因而可以被穷尽的指涉系统,且一切针对文学形式的阐释都会有所欠缺(reductive)。也就是说,文本的意义永远留有空白,文本是可以被无穷阐释的。但在阐释这个观点之前,德·曼首先质疑了“文本内/外”这个二元对立的划分。传统意义上讲,文本之内就指文本自身,包括语言文字、语句结构等,文本之外则是文本所处的社会现实的一切。但德·曼认为,这个划分仿佛将文学简化成了一个盒子,内是内,外是外,然而事实上,内外是在不断交互的,并没有绝然界限。在后文中,德·曼援引奥斯汀的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作为打通文本内外的理论基础。
此处稍作补充,奥斯汀(John Langshaw Austin,1911年3月26日- 1960年2月8日)的言语行为理论是德·曼对他所提出的grammar/rhetoric的理论支持。奥斯汀是英国语言哲学家,普通语言哲学(ordinary language philosophy)的主要倡导者,以发展言语行为理论(Speech act theory)而闻名,其代表作为《如何以言行事(How To Do Things With Words)》。简单来说,“言语行为”即指一个人通过言说不仅表达了信息,而且还进行了某种行为,言语行为大概可分三种:言内行为(locutionary act),言语行为(illocutionary act)以及言后行为(perlocutionary acts)。语句(locution)是实际的话语的语音、语义等,语内表现(illocution)是在特定语境中的言语表达行为,如许诺、恐吓等,言后(perlocution)则是言语表达的效果、结果。
文字符号一旦被说出便具有了影响现实世界的力量,而修辞的基本目的恰恰是劝说(persuasion),因而比喻等修辞又怎么能说不是一种行事的语言呢?从这一角度来讲,文本内外之别也是不成立的。那么是否可以找到不那么二元对立的术语呢?
德·曼认为可以采用法国符号学(semiotics)研究中的grammatic/ rhetoric 这对概念。法国符号学以索绪尔的理论为基础,后者否定了能指(signifier,sign)和所指(signified,referent)之间的绑定关系,认为符号与意义之间的关系是滑动的,一个能指符号并不指向意义,而仅仅指向另一个能指符号。因而由一系列文字符号构成的文本也不具有稳定的意义。将符号学运用到文学中,便产生了语法(grammar)和修辞(rhetoric)两个领域,前者规定了语言符号系统的横向规则(不同的符号承载着不同的功能,这些具有不同功能的符号根据特定的规则进行组合,从而形成共识性的表意),而后者则指文本的纵向替换(即具有相同语法功能的词汇的替换),比喻(metaphor)就是典型例子。一般来说,grammar的目的便是消除文本的可能歧义,使文本意义趋于确定;rhetoric则由于替换词的多变而具有不确定性。德·曼在这一点上赞同雅各布森的说法,认为修辞性是文学的根本属性。然而,德·曼并不完全赞成由托多罗夫所提出的比喻的纵向替换(substitution)观点,他认为,比喻是一种特殊的“聚合”(具有潜在联系),换而言之,修辞也是有语法的。
这便引出了德·曼的根本观点,即语法的修辞化(rhetorization of grammar)、修辞的语法化(grammatization of rhetorics),合起来就是“rhetorical grammatization of semiology”(符号的修辞性语法化)。
这个拗口的组合是什么意思?请待下一篇揭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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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比多 赞了这篇日记 2024-11-05 23:31: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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