硅谷群像之四
—— 那可能也是一个女版Musk
grw 一年级的时候有个bestie, 是一个聪明漂亮的混血小姑娘,我因此认识了她的妈妈(下文称P),其实并不熟悉,只是互留了手机号,会在drop off playdate的时候互发短信。此外就是在生日party上打个照面,说几句话。在这些不多的接触中,P是一个高 瘦 fit 小麦肤色的亚裔女性。她英语有若有若无的口音,只和我发英文短信,但暑假会带女儿回上海。所以我一直搞不清楚她是ABC还是很早来美国生活的上海人。我个人没有打听隐私的习惯,所以除非人家不主动分享,我从来不知道grw同学父母的职业年龄婚否,直到一次偶然。
有天我开车去after school接grw的时候着急了一些,拐弯进停车场时,右前方撞在了curb上了,当时胎压灯就亮了起来,等我停在学校大门口下车来,就看到右前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瘪了下去。学校的老师,来接孩子的妈妈们,迅速围观了上来,非常担心地看着我,不知道该怎么办。这种事情我不光自己也帮别人处理过多次,先安慰了她们,然后分享了正确的步骤:一、给AAA打电话换上备胎。二、给最近的american tire打电话order轮胎。三、开着装了备胎的车去american tire换上正确的轮胎。当时是周四下午五点半,10分钟以外的american tire六点钟关门。我运气好当天搞定,回家都不耽误吃晚饭。一系列操作引起了围观群众的“哇噻”,我问她们:“那你们的车都没有爆过胎么?” 她们说:“我们会打电话给老公。” 后来一次遇到P,她提到我对爆胎的处理给她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我说,这没什么,做过一遍就知道了。爆胎至少还有AAA的技工来上千斤顶,我还会自己把车从雪里刨出来,装雪链拆雪链呢。她当下问起了我们下次去滑雪的安排,表示女儿还没滑过雪,但是她爸爸太忙,她自己又不敢开车去Tahoe,很希望和我们同行。
一般这种提议都是说说而已,但P果真如我的判断是个干练的女性,于是我们就在圣诞假期前某天的午饭用一个小时敲定了行程和airbnb。2月中的ski week两大两小就成行了。
出发前,我对P的印象是一个杀伐决断的女高管和缺乏生活经验的娇妻的混合体。但没想到4个小时road trip聊天下来,伊的经历让我叹为观止。
去时我在路上带了elon musk的传记CD,说:“路上你不介意可以听书”,她:“这本书刚出来我就看了。” 然后说起来我PhD quit, 她说:“我也是PhD quit” 但不同的是,我当时是research做不下去,毕了业也找不到工作,堪称走投无路。她是入学一个月就跑了,因为她发现PhD不是她人生的目标,直接回国做高大上的PE了。这不就是Elon Musk么!
我后来才知道,她是上海人,但读的是美本,考虑到她比我可能再大几岁,我表示了对那个年代的全奖的藤校美本的难度的赞叹,她说:“哦,那没什么,我早早就搞定了托福,英语不是问题,而且我有编程特长,这些都不算什么。” 说起小孩子的教育,她说:“我从小就知道,只有数学和阅读是重要的,我只在乎这两项,别的不重要,对小朋友也是一样要求的”。接着,为了证明她的偏科名不虚传,她还补充了数据:“当年上海高考要考四门,我直接skip了一门没去考”,我吃惊得张大了嘴,然后试图帮她合理化:“是不是因为你知道要出国读书?所以随便考一下。” “不是的,是因为我算了一下,分数够了。”
“够了。”
“够了。。” “够了。。。”
这个词在我脑海里回音了一阵,我竟然还能忍住没有问,够哪里了。
后来我们聊别的时候,提起来我出国以后到现在,一起hangout的朋友的家庭背景,90%以上的父母是大学教授,所以就像你在硅谷遇到一个人可以安全地assume他在科技公司工作一样,你可以安全地assume他父母至少一个大学老师。她点头赞同:“你推测得还挺准,我父母都是复旦的教授。” 继而回答了之前的那个问题:“所以我从来没想过上除了复旦以外的大学,如果复旦我都上不了了,那还上什么学。”
所以说,伊在某年的上海高考3+1中,因为掐指一算已经够复旦了,就果断弃考一门。此种行径,纵然我是从那个狂人辈出的知名不靠谱大学里出来的,也听所未听闻所未闻。
升学,对于小镇做题家来说,是比天还要大的事,对于他们还留在小镇里的父母,甚至是四舍五入这辈子的终点了。可它不过是一个骄傲洒脱的上海女孩的调味剂。P说:”我们高中,一半以上的人会保送复旦交大以上的学校,剩下是港校美本,没人会为了这个操心。” 我说,“那你们高中干什么呢?” 她想了想:“我那时候寄宿,但是经常逃学,整夜整夜去网吧。” “打游戏么?” “不是,编程。”
“那时候中国私人电脑还没普及,私企会把一些数据库迁移,信息电子化的活挂出来,我当contractor接,用少年宫或者网吧里电脑做,当时一个月可以赚到比我父母还高的薪水。” 她停顿了一下,“我从未担心我自己的未来,用我当时老师的话来说,我眼睛是长在头顶的,谁也管不了我。”
后来我们聊到fine dining,说自从贵州州长在疫情管制期间给French Laundry免费打了个广告,我就一直想去吃,但又约不上,还要找人一起去,找到人还有commute问题,还得当地找地方住一晚,总之就是麻烦。她说:“French laundry不吃也无妨。我当年和Thomas Keller一起吃饭——” “等下谁是Thomas Keller?” “French Laundry主厨啊” “你为什么会和French Laundry主厨吃饭?” “因为我朋友是澳门美高梅餐饮部门的负责人,想请Thomas Keller来开店,正好我在澳门,一定要我作陪啊。” 然后她又解释了一下,“当年我在上海和广州工作,出于个人兴趣,要做一个针对外国人的美食纪录片,就是去高档餐厅探店,采访主厨什么的,所以会有很熟做媒体和餐饮的朋友。” “我的天,你这不就是初代KOL,content creator,小红书influencer。” 她笑了一下,“可以这么说,谁想到现在这叫网红了呢?”
后来她还说起怎么认识的grw同学的爸爸,一个靠出公差就能飞出来United premier 1k的谷歌L8(1k什么概念呢,网上的科普是一年经济舱要旧金山-东京往返35趟)。她的意思是,当年他老公是来中国这个蓝海创业的白人毛头小伙,后来发现不是很靠谱,于是投了一些本地大公司的产品职位,正好遇到她面试。后来的细节也没有多说,过了几年两个人就搬回旧金山了,介于这个背景,P在提到老公的事业选择上还是有一些前辈指导后辈的口气,那可不是么。
P对女儿的中文教育非常重视,在父亲不讲中文的情况下,她女儿的口语和听力都要比grw顺畅很多,但是她自己已经identify为文化上的美国人了。她会说:“在搬来南湾之前,我几乎不认识中国人朋友。”因为她不看中文论坛,综艺和影视,所以她不知道什么叫”普信男”“zhong bi beng”“i人e人”这些网络用词,也不知道”犬儒主义””优胜美地”这种典型的舶来词。需要我讲着讲着发现她的疑惑时停下来解释。但在某个晚上,两个孩子没事干,我拿出来两套数学题让她俩做,做完互相批改。她笑嘻嘻地说:“你这个法子不错,下次还让她俩一起刷题”。她是懂“刷题”的!!
她是中国最早一批自由职业程序员,出于vision quit了读了一个月的PhD,做过初代大网红,但她依旧是一个自信,干练,富足的湾区妈妈(而且是不会换爆胎不会换雪链的湾区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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