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镜
那天是质监局组的局,他叫了我跟另外两个人。准备出发的时候,另一个混混问我晚上空不空吃个饭。我说今天质监局叫吃饭昨天就约好了,要不一起过去?
说了我就后悔了,理论上客不带客。关键我还有点担心他又带别的人来。他吃饭总是带着别人,要不是司机要不是女人要不就是他的客户,烦得很。担心什么就发生什么,他来的时候果然带着一个男子,那个男子把铜壳的姿宝打火机放在桌子上,我看到上面写着一个“张”字。
偷听他跟混混一号的谈话,看他是客户还是牌局老板。听起来似乎不纯然是客户,加上他抽的烟是大重九。我想起有一次看到一个年轻小伙打牌,摆的烟是软云,我就判断他资金有压力,找机会偷他——不过烟这种东西只能看穷不穷,但看不出富不富,就跟车一样,
一个福建中老年男子曾经跟我分享他的街头智慧。他说,开什么车根本看不出来钱,这年头要看房子。当时他抚弄着一辆低端跑车的方向盘说,我没钱,但我老婆有钱,我们住在中华园——那地方是成都老钱聚集的区域,在桐梓林那边。不过那已经是很久以前的事了,很久很久了。新的有钱人在哪里,我都唔知啦,你若知请话卑我知,我好去乞讨。
总之心里有点不了然——他带着姿宝老张来就多了两个人,超员率高达50%。没想到过会儿他又叫来了一个人。这势必会引起质监局的不便,毕竟是他组织的聚会。关键是质监局同志还要养家,感觉一顿饭五百还是一千对他是有分别的,而我跟他的朋友情分多点。
可也不便怒斥。混混一号好像很少空手来吃饭,这次也照例带着国窖1573,还有一瓶不知名的酱香。不过他是驴屎蛋面上光,私底下连二三百块都形容尽丧的能短就短,小生意人的基因刻到脑子里了。
我怀疑以他的操性会不会带的假酒。不过对于酒我没什么鉴赏能力,只关心牌子和价钱,当场搜了一下发现国窖1573还是要一千多,心里便对他软了一些,不过我认为喝白酒纯属浪费。
一般我只take some drugs,前两年市面上的价格是两千,十个,送两个。我怀疑那些dealer发明“个”的说法就是为了掩盖缺斤少两的事实,我还特地称了一下,平均一个只有八克左右,但你要是质问的话他们肯定会振振有词:一个就是八克啊。嗯,他们冒着被jail的风险获得了一个是__克的最终解释权。
这两年不知道是不是价格又疯长了。因为听说抓了一批关了一批杀了一批,但我并没有慌得一批,因为我这两年没玩了。weed对脑子损害比较大,曾经我天真的以为变得痴呆一点就会不那么痛苦。可现在我的痛苦恐惧一点不少只是越发健忘,你看我都忘了本文叫做眼镜,截止目前,怎么一个眼镜都还没有出现。
我便看向在座的唯一一个。他是混混二号,以前一直不戴眼镜。最近他从打牌的变成牌老板了,堂而皇之的戴起了眼镜。他正在夹着一筷子吊龙在红锅里烫,这家潮汕牛肉相当不正宗啊。我直接问他,上一次我好像就问过,我说,你那个眼镜是平光的吗?他跟上次一样的回答说,是的。上次我没有问他是为什么,感觉问了意义不大。这次我也同样的没有问,话题就此结束,我也夹一筷子吊龙往红锅里烫。
不知道这种聚会有什么意义。那个新来的人还在吹着老牛逼,我想起之前见过他,也是混混一号叫来的。那人吹着认识正部级的牛逼但是有一天半夜他问混混一号借一万块好接着赌,混混一号拒绝了。我是怎么知道得这么详细的呢,因为他们正在就此事掰扯。至于那个拥有姿宝打火机的男人,我对他并不特别感兴趣。倒是想起一个克拉玛依籍的同学,叫王继伟,有一次他粗暴的说抽蓝娇还用姿宝打火机的都他妈有病。他是对的,蓝娇是一种本地烟,蓝色的壳子上画着既不好看也不丑的熊猫,十二元一包。而姿宝打火机要几百元。
这几年最漂亮的是一种叫什么蚱蜢的打火机。一个英文名字,我英语很一般记忆力也下降的厉害,只记得有c和r这两个字母,有“rua”这种爆破音和有力的结尾,总共大约六到七个字母。那个配色一看就是大公司搞的,有一种廉价的工业之美,3元的定价既平易近人又高人一等,因为一般的一次性打火机只要2元。不知道为什么最近没看到有卖的了,难道贵国的经济形势已经严峻如斯?
而王继伟是要抽烟的4个人之一。那时候我们班34个人,抽烟的只有4个。全是老少边穷地区的,一个新疆的王继伟,一个贵州的,一个青海的,一个四川的就是我。不戴眼镜的也只有4个人,我早已忘记了他们分别是谁,因为我戴了眼镜,人类只对跟自己相关的信息感兴趣。但是个数我记得很清楚,那时候是我还要去上课的时候,同学们负责听课,我主要负责欣赏他们听课的样子和数数。后来我连课也不去上了,不小心留了一级。
要说这王继伟成绩也够烂的,都回克拉玛依工作一年了,又跑回来补考英语四级好拿学位证。他已经工作了嘛,就请我吃饭。我问他工作是什么感觉,他说主要就是喝酒。后来吃完饭我们在由一环路通向女生宿舍和男生宿舍之间的小路上(那条路有个绰号叫A小道,来自于一款经典射击游戏)游走,噢,那个夜晚,王继伟问我未来有什么打算。我说我计划再留一级,这样可以无忧无虑的再生活一年。王继伟说,你他妈还是这么消极。我说,你积极你跑回克拉玛依?他佯装恼羞成怒。估计是受了少数民族地区的风尚影响,他是班上唯一一个会用肢体动作表达亲热的家伙。打了我一顿以后他给我了二百块,说最近他也不宽裕。
这一晃十几年了,我再也没有见过他。主要是我没在班级群里了,在的那个微信被销号了后来又懒得加。很麻烦啊,要先加班长……噢不对,实际上大学那会儿我跟同班同学玩得不多玩得多的是从全校pool里选出来的混混,他们各有各的特点,但是全部戴眼镜。让我来掰着手指头数一数啊,H、I、J、K、L、M、N……,我靠真的就没有不戴眼镜的。而现在玩的混混们全都不戴眼镜,连我自己也不戴了。有一次我回老家县城去跑江湖,觉得气质不登对就特地换成了隐形眼镜。从此一隐到底,可是博士伦的低端产品透气性不好,我眼睛涩涩的盯着并不近视却戴着眼镜的混混二号又夹起一块什么部位,忽然有点想从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