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种笼罩在小镇上的怅然
春节的热闹,只在年前年后的八天左右,撑死不过十天。
年前的热闹,是喜气洋洋,带着些期盼与欢喜。
期待远方的亲人、许久未见的朋友,希望各自带着新面貌见上一面。
平时道路宽广的双向车道突然变得拥挤,各地的车牌、各色的车子,载着归家或是路过的人。
小镇是一瞬间热闹起来的,人挤人、车挤车,小摊连着小摊。
翻了三四倍的物价,跟上一线城市的消费,也不管来往的人兜里能挣几个钱。
管他呢,谁家的米不得好好挣呢,谁都不容易。
然后就开始过年了,走亲串戚,约朋友、见亲人,每天行程排得满满的。
这家的礼提到那家,那家的货又比着另一家。
带着某种心知肚明的喜好,又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窥私心理。
年轻人在街上闲逛,偶尔追忆童年时光,也不知道是正青春,还是刚过青春。
热热闹闹的,好像所有的爱恨都被按下了暂停键,每个人统一换上笑脸,时不时对人来人往频频点头,也不知道人们是不是捉到了那一秒的善意。
年过得差不多,家长里短说起来时,那些被掩盖着的小心思就活络起来。
总有些碎嘴子的人,细数昨天占了多大的便宜,那家的孩子说话越来越活泛,或是越来越讨厌。
常年不在家的人,被乡里乡亲问个遍,若是女孩,婚娶生子是头等大事,若是男孩,事业房车怎么也得问问进度,最后落脚点还是会回到婚娶。
说是闲聊,实则带着不容拒绝的结论,“我就是要这么做”“这些话我说定了”。
人生无大事,婚姻当属顶重要的那一项,对于大部分人来说确实如此。
不过听说镇上的学校都得和其他镇的合并了,想来生育率确实下降得厉害。
小时候一个年级能有十个班,如今三个镇的孩子凑不出十个班,优生优育这个词,好像很久不说了。
恍惚间,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打工人掐着时间赶回程的路,带着家里人满怀爱意的大包小包,恨不得把未来一个月的伙食都包办了。
迎来送往间,小镇的热闹只剩下余温。
还是那些人,还是那些车,方向反了过来,但还是一样的堵。
不出门的人,外边有丁大点的声音都会捧着碗出来瞧瞧,若正好是相熟的人便挥挥手,道一声“来年再见”算是告别。
就这么拖拖拉拉,又干干脆脆。
一家的离别不起眼,千万家的离别陆续成线,缭绕成雾,笼在每个人身上。
远去的人拉扯一会,路途遥远总会扯断。
在家的人抬眼看去,空荡的房子好像能回响出心跳声,听得人发慌,只好找点其他事儿做做,让生活重新热闹起来。
小镇冷眼旁观,改头换面很多年,总有人在熟悉,总有人又新识。
怅然也不过是一瞬间,小镇无法离开,但从来不止在一个地方。
每个离开小镇的人都带着烙印,或好或坏,茫然不知所以。
最好便是一直向前,向着自我定义的“前方”,不回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