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HAPELESS》之五:樋口豊 LIFE
《SHAPELESS》渣译:
2024年1月24日,也就是今天,是BUCK-TICK的贝斯手樋口豊(Higuchi Yutaka,昵称ユータ、uta)57岁的生日。
uta是群马五人组中鼓手的亲弟弟,左吉他和主唱的高中学弟,右吉他的高中同级生,他也是乐队中年纪最小、个头最不高的那个,是名副其实的全队的弟弟。作为贝斯,uta或许还是乐队所有声音里最容易被错过的那一个。但我想不会有人质疑,组成BUCK-TICK的那五个人中必须有uta,而且只能是他。

在《SHAPELESS》收录的个人专访里,27岁的uta讲述了乐队组建初期时的种种辛酸,工作上的、生活上的、个人情绪上的。在他的回忆里,这支乐队似乎总能将自己的“至暗时刻”转化为下一次跃升的动能,与此同时,还伴随着惊人的好运。整篇访谈看下来,有一种“渡尽劫波兄弟在”的快意和安心。得知他们的第一个十年,虽然艰难却有希望有奔头,同时还可以确信这些希望都会成真,他们还会有(过去将来时)三十年异常稳定且高质量的音乐生涯,对我来说,实在是一种令人满足的虚幻的幸福。
在uta的回忆里,出现了不少早期B-T故事,比如几个年轻男性一起入住1000日元一晚的LOVE HOTEL,身为主唱、招牌人物的阿酱还要兼职当乐队司机,等等。其中最让人心情复杂的B-T故事,是当年他们为了宣传1987年4月在豊島公会堂举办的“バクチク現象”演唱会,启动“ステッカー作戦(贴纸广告作战)”,满大街贴牛皮癣广告:
「……このころですよ、ステッカー作戦。メンバーもスタッフも“バクチク現象”ってステッカーをポケットに入れてて貼りまくるっていう。自分ちに帰る道筋がわかっちゃうんですよ(笑)。バカですよねー。犯人がわかっちゃう。最後は自分ちの前の電柱で終わってて(笑)。どこ行くときも貼ってましたもんね。駅でも」【“……那时候我们在搞‘贴纸广告作战’。乐队成员也好,staff也好,都在口袋里装着印了‘バクチク現象’的贴纸广告,贴得满大街到处都是。我们开玩笑说可以沿着自己贴的广告一路走回家(笑)。还是挺傻的。感觉自己像犯人一样。最后我们一直贴到家门口的电线杆才结束(笑)。那时候走到哪里就贴到哪里呢。地铁里也贴。”】
看到这里,我才有点明白,为什么他们会在「バクチク現象-2023-」开始前,在东京各大主要地铁站投放广告。或许是为了再现过去、铭记已经离开的人,也或许是为了告诉所有还在的人,从1987年贴满东京街头、地铁站的牛皮癣到2023年遍布东京主要地铁站电子屏上的视频,载体变了,时代变了,世界变了,人变了,但BUCK-TICK还会是出道之初的那支乐队,不会停下,还将继续。

以下是《SHAPELESS》中uta的采访全文及渣译,英译链接在这里。祝uta生日快乐,身体健康。どうか、幸せに、幸せに、幸せに。
樋口豊
LIFE
就像佐野元春曾在歌中所唱的,“我想和你朝夕相处,共渡生活的琐碎”(《情けない週末》),“生活”与梦想、爱情、欢乐总是如影随形。10年前乐队结成到主流出道之间那令人怀念的艰辛生活,因为出道的奔忙而一度看不清自己究竟是谁的生活……接受采访时的uta淡然地聊起这些话题。说不定在我家附近的音像店、便利店里,就有未来的音乐家们正克服着对“生活”的挫败感,心不在焉地工作着。
——85年你是打着上职业学校的名号来东京的吧?
“对父母是这么说的。当然,其实是为了做乐队。”
——来东京的费用是家里给的么?
“是的,最开始是家里给。不过一年之后就没再给了,于是地狱般的日子就开始了(笑)。”
——最开始住在哪儿?
“在阿佐谷。高三时开始,我就和BOØWY的松井桑关系很不错,因为松井桑住在阿佐谷,所以我就觉得我也应该住那儿。当时是和阿尼,我们两个人一起住。我们喊来做主唱的人那时候退出乐队了,聚在一起开会时阿酱说“我好想唱歌啊”,结果乐队就少了鼓手。说不定也是运气啊,那时阿尼的乐队解散了。当时阿尼和Lä-Ppisch一起去参加音乐比赛,但他总觉得不该再做乐队了,我就跟他念叨,不去东京可不行啊,现在就言败还太早了,之类的话,后来有一天我就打包了他的东西,带着一起来了东京。”
——当时的房租是多少钱?
“4万日元。虽然没有浴室,但卫生间还是有的。一个六畳的房间,一个四畳半的房间,四畳半的那间还有个小厨房,就算是1DK吧(笑)。那套房子光照特别好。好得不得了。还是一户建。分成了上下两层。玄关在楼下。”
——你们在那儿住了多久?
“差不多四年吧。最后是房东不租了。有一天房东突然来了,问我们能不能退租。阿尼和我就说‘我们没钱搬家啊’,于是房东就给了我们搬家费。给了得有二三十万吧,我们第二天就搬了(笑)。”
——在当时来看是很大一笔钱啊。
“确实是一笔巨款~那时候,我们每个月在livehouse里只有三场演出。为了演出还要做一场排练,这样一来每个月能打工的日子不就少了四天么?因为总是不定期请假,有一天阿尼出门打工,结果很快就回来了。问他是怎么回事,他说自己被开除了(笑)。真的是蛮可怜的。”
——当时打的什么工?
“阿尼在游戏店。我在录影带店。”
——还记得时薪是多少么?
“也没有多少。可能连500日元都不到吧。”
——如果是学生的话,家里还能给些补贴,但已经不上学了,补贴也就断了。
“是的。当时还挺苦的。吃的也不好。有时候是吃Baby-Star的干脆面(笑)。不过,虽然那时有过什么都不吃的时候,但因为心里充满期待,乐队也一直有稳定的演出,所以没觉得有多苦。如果演出不稳定,应该会感到挫败吧,说不定就会觉得生活得非常苦了。因为(如果连演出都没有的话)一切都很不顺利。但对我们来说,可以进行演出,至少算是有点希望。那个时候,每月有三场演出,对业余乐队来说已经算多的了。”
——你们应该是自己做传单宣传自己,靠在livehouse里演出打出名号的最后一代乐队吧。
“是的。虽然我们当时是不太懂怎么做传单的家伙。结果我就做了不少传单。花了不少钱,在Family Mart里哐哐哐一通复印。再后来还搞了‘贴纸广告作战’,但最开始我们没那么多钱做贴纸广告。直到进入太阳唱片,我们才有足够的资金。”
——你们是怎么进入太阳唱片的?
“我们在屋根裏的livehouse演出时,太阳唱片的人来看和我们同场的另一支乐队,结果看了我们的演出之后觉得我们很有意思,就上来搭讪。我们当时的想法是,必须得有自己的音乐作品然后出售,所以想着就算只能出磁带也要做,就进了一次录音室。那次录音非常便宜。虽然有16轨的Open Reel(开卷式磁带录音机),但我们完全不知道怎么用。就在这个时候太阳唱片的人来和我们搭话,可以说是非常幸运。”
——《TO SEARCH》(1986年10月发布)卖了多少张?
“我想应该卖了2000张吧。因为都卖完了,是不是还增加了唱片的制作量?说不定有吧。但我们只知道卖掉了2000张。但连我们自己都没有这张单曲。”
——当时有给你们带来收入么?
“刚开始没有。不过后来是给我们报酬了。虽然是等到我们出专辑(1987年4月发布的《HURRY UP MODE》)时候才给的。”
——不过从你刚刚所说的来看,一切都变顺利了。
“因为我们一直在做live演出。那时我认识好几个也来东京做乐队的人,他们都挺受挫的。有不少人渐渐走上了其他的路,也就一直那么走下去了。打工时做的事渐渐变成了本职。但我当时就想自己绝对不要那样做,想法非常坚决。只要能去演出的livehouse,我们全都去了。我们当时还去不了条件好的livehouse。像Eggman那样的。飘扬着主流气味的livehouse,对我们来说都有点遥不可及(笑)。因为我们只是业余乐队,成熟专业乐队所在的世界,我们还去不了。”
——你们能把乐队做下去,是因为一直有观众支持么?
“不是,是因为我们一直很坚持。自掏腰包也要继续做live。以前有过一个观众都没有的情况。也不是完全没人,来了两个人吧。当时是我们先付2万,就能在livehouse里办一次演出。店家给了我们50张门票,卖票得来的钱就是报酬。但哪怕一张票都卖不掉,我们也会付这2万。而且就算票卖得不好,那天的出场顺序也得是第一个,因为会有看之后演出乐队的观众先到场,不过这也仅限于当天有效。有一次,在我们之前表演的是一支大学生乐队,他们的朋友来了差不多60多人,相当热闹,但等第二支乐队演出结束时,人差不多都走完了。当时我们就说着‘啊人都走了啊’‘不妙啊’,结果出场的时候发现还有像是情侣一样的两个人在下面。我们在台上只要一开始表演,就会有那种你想走也不能走的气势(笑)。所以我们对着那两个人表演了整场。真想再见见那一对情侣啊。”
——不会因为人少而沮丧么?
“是有过沮丧。不过BOØWY、Rogue也经历过同样的事。在新宿LOFT演出之后,BOØWY才能在LIVE INN、涉谷公会堂办演唱会,Rogue的出道,也是先在屋根裏演出,再去LOFT和LIVE INN。这不是非常励志么?毕竟,只要做,就有可能做成。这就是我们这么拼命的原因。虽然那时候挺穷的(笑),但我们还是会继续下去。这就是我们的性格吧。当时乐队里没有人觉得不该再这么继续下去。大家都愿意继续去livehouse演出。”
——观众变多之后,生活上有改善么?
“完全没有变化。”
——搬家之后你们的房租变成多少了?
“那时候我们已经有了一些收入了。阿尼和我,还是我们两个人一起住。租金差不多是6万吧。终于有浴室了。让人觉得相当奢华(笑)。我们也很开心。但生活上完全没有什么变化。出道之后也是一样。”
——你们是什么时候决定做专业乐队的?
“嗯……办LIVE INN是什么时候来着?1987年6月?那时候我们发布了要通过Victor主流出道的消息。之前已经和他们谈好了。”
——唱片公司的人是什么时候开始去看你们的演出的?
“豊島公会堂(1987年4月)的演出刚结束,他们就来了。”
——所以说,你们第一次办的这场音乐厅演唱会起到了关键作用啊。
“是啊。虽然那是一次冒险。那时候我们在搞‘贴纸广告作战’。乐队成员也好,staff也好,都在口袋里装着印了‘バクチク現象’的贴纸广告,贴得满大街到处都是。我们开玩笑说可以沿着自己贴的广告一路走回家(笑)。还是挺傻的。感觉自己像犯人一样。最后我们一直贴到家门口的电线杆才结束(笑)。那时候走到哪里就贴到哪里呢。地铁里也贴。”
——豊島公会堂的观众席坐满了吧?
“差不多坐满了。那里不是有两层么?二楼没开放。不过我们在演出前聊起来的时候,觉得可能连一楼的一半都坐不了。那时候我们的专辑也第一次以CD的形式发售。应该是第一次吧,indies乐队出CD。”
——你们当时有CD机么?
“并没有(笑)。但我们还是出了CD,所以乐队成员当时都没听过那张专辑的CD。然后我们就开始了第一次的全国巡演。我们是自己给各地的livehouse打电话、订场地。从那个时候起,因为我们在《宝島》《DOLL》之类的杂志上有了版面,所以地方的livehouse很快就知道我们是谁,都很乐意提供场地。不过那时候我们还是挺拮据的。去外地就是住LOVE HOTEL。一晚1000。”
——只有男人可以住LOVE HOTEL么?
“可以住的。当我们到livehouse的时候,我们更像是乐队的工作人员。我们当时还有一辆能用来运器材的车。阿酱和staff轮流开。不过那时候实在是没什么观众。也就40人左右吧……说不定40个人都不到。”
——主流唱片公司什么时候开始和你们谈合约的?
“很快就来谈了。差不多是我们演出了4次以后吧。现在的乐队要幸运得多啊。当时那些大唱片公司是不允许乐队自己办演唱会的。”
——啊是,得先有出道专辑。
“是的。他们提前说清楚了这些事。所以对于能不能演出,当时我们自己是没得选的。另外也是拜各家杂志的报道所赐,把我们的演出批得一无是处。写的都是从没见过这么糟的乐队(笑)。真是被批得很惨啊。”
——哈哈哈哈(←笑成这样是怎么想的?)(这里似乎是记者在吐槽自己笑得过分了,不确定是什么意思)。所以,就在办LIVE INN的时候决定主流出道。
“因为我们是直到演出那天才做好决定,所以就在台上发布了主流出道的消息。”
——出道之后生活有变化吧?
“变成了地狱般的忙碌。一般来说不是发售唱片之后再做巡演么?不过我们也做过和唱片毫无关系的巡演。最夸张的是在做《JUST ONE MORE KISS》的时候。当时我们刚从伦敦回来,就开始了上一张专辑的巡演。同时还要录制别的专辑。当时已经不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了。怎么说呢……就是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忙得晕头转向。”
——顺便一问,最开始给你们的报酬是多少?
“是多少来着。不知道有没有10万啊。不过当时我还和阿尼一起住。《TABOO》发布的时候我们又搬家了。在武道馆办演唱会(1989年1月)之前,我就开始一个人住了。”
——在武道馆办演唱会的时候,会不会觉得自己已经一飞冲天了?
“完全没有这么想过。因为我们没时间想那些。每天都很忙。忙着做专辑。你看,87年11月出了第一张,紧接着88年3月就出了mini专辑。六个月之后是《SEVENTH HEAVEN》。乐队排练、拍照、录音这些事同时都在做。既要做宣传,也要办巡演,是相当可怕的一段时间。感觉自己浑浑噩噩。甚至没时间洗头(笑)。那时候也完全没有玩乐。根本没时间玩乐。”
——什么时候才开始有空闲时间的?
“要到《悪の華》的时候了。那个是因为,发生了今井桑的那件事。我们也因此才有时间整理自己的想法。我想我们在那之前,都处于非常奇怪的阶段。那个阶段我们苦恼的是该怎么让摇滚乐卖得更好。”
——那时唱片公司也苦恼这些事么?
“杂志也好,唱片公司、经纪公司也好,我想他们什么都不了解。或许是因为那时我们引发了粉丝的狂热,所以他们觉得我们就这么变成偶像乐队也可以。那个年代,‘摇滚’这个词还不流行。这让我们觉得简直是一团糟。当时我们做杂志采访,他们也是往偶像那个方向问。我感觉,当时的社会大众对摇滚乐队已经有了比较多的认识,但完全没有上升到摇滚乐队是艺术家的程度。”
——BOØWY和REBECCA爆红的时候,唱片公司意识到摇滚也能卖出大价钱,于是变成了“那就卖吧!”。
“可不是么?但这完全称不上是艺术家。杂志采访的时候不就是这样?专辑还没发布,采访稿已经写完了,问的都是些你喜欢蜜瓜么之类的问题(笑)。而且还在我们说的话后面加上‘~だぜ’之类的语气词(~だぜ应该是一种偏女性化、儿童化的男性语气词,uta的意思大概是,杂志故意把他们说话的语气写得偏阴柔,给他们立可爱人设,以符合大众对偶像乐队的预期),但我们完全不是这么说话的(笑)。那时候出道的乐队,大家都经历过这些。宣传人员和制作人员之间也经常有争执。不过我们对双方都会尽力配合。有时候实在没办法,才会宣传工作和录制工作同时进行。说出来你别笑。我们还曾经一边录音(这里又出现了TD,至今不知道TD到底是什么)、一边签名过。我感觉自己拿笔签字的时间,比弹贝斯的时间还要长(笑)。现在想起来实在是……”
——现在的乐队也要感谢那时的乐队吧。确实是闯出了一条路。
“是的。不过我想我们的前辈还是比我们更辛苦。乐队也好,音乐舞台也好,如果去做,这些都会有所成长(这里uta可能还有一句潜台词:但如果没有前辈乐队的辛苦,自己想要突破重围,只会更难)。我是这么觉得的。”
——有所成长之后,生活不就会越来越好么?
“或者说,良性循环开始之后,这个好的循环就会继续下去。与人的相遇也是这样。年纪也会渐渐增加。这些事都发生在我自己身上。不过竟然已经过去10年了,我还是有点不敢相信。实在是太快了。不过我想我们有更多需要努力去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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