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年顾虎头，往事悠悠

何年顾虎头，满壁画沧洲。 赤日石林气，青天江海流。 锡飞常近鹤，杯渡不惊鸥。 似得庐山路，真随惠远游 ——杜甫的《题玄武禅师屋壁》 数日前，忽念小顾，脑中闪过这首诗。想来也是有趣，初读此诗，已不记得其年月了，至少是二十年前。彼时颇惊于“顾虎头”三字，且从字面解之——环顾猛虎头颅，一何壮威！后来方知是顾恺之之代称，觉大失其韵味！不过，更熟悉的诗句是颈联之“锡飞常近鹤，杯渡不惊鸥”，可谓唐时玄幻神通故事速写，颇让人回味。旧日同窗飞锡，大约亦是惊于此句，干脆用之作昵称，以示崇敬自勉。 更早前，那得三十年往上走吧，家中有一旧期刊，封面上画有几个长发束髻古装人物，在一古楼外半空中，各骑一鹤，身边云彩环绕，看后让人遐想不已，骑鹤上天，这是多有趣的事？天外到底有多大呢？骑过去便能看到了。后来父亲给我讲了这个故事，具体情节已忘，大意是几人在黄鹤楼里喝了仙酒，后便骑黄鹤登天做神仙去了。 彼时虽小，却也明白，神仙日子是绝对快活的，神仙不用挣钱养家，因为不用结婚，神仙也不用挣钱养自己，因为不用吃饭，神仙天天干啥呢？就是到处晃来晃去，就如老家那个贝——一个见谁都喊妈妈的傻子。我曾以专文写过贝，他天天晃来晃去，吃四方饭，人畜无欺。有些傻子是有暴力倾向的，但贝不是，他就是老小孩，见谁都喊妈，绝对真诚，曾有一段时间，他还经常脱下裤子，露出巨大的根，有时会与大地平行，他自己并不知其中奥妙，只是自然生发，所以大家见了也不怪，没有谁说他变态。于是我又想起儿另一事，村里的四姐儿一次偷偷告诉我，你知道不，三妞好流氓，她对我说，她家的小黄牛放彪了！我认可四姐儿的说法，说，嗯，确实三妞真的流氓！所谓放彪，就是雄性动物发情时，生殖器突出来的样子。 过神仙日子，好像是所有国人的梦想。“神仙日子”这个词已经定格化了，与“神仙的日子”，其本意已经不同。这就是语言的魅力，由一而二，由二而三，最后会脱离本意。回到原初，神仙的日子，其实并不值得过，因为无所事事——点石都能成金，实在没有东西可追求；没有友情——大家都通达了，不需要朋友来解困安慰；没有爱情——没有性需求，天然性阉割。还好，语言总是在进步发展的，会脱离原始累赘，而生发全新涵义。如又云:欲仙欲死，此乃绝妙之词。一次在街头见两家相邻店面，一乃成人用品店，另为丧葬用品店，见此景，我心中浮现的词汇便是“欲仙欲死”。不过细思之，大惑，仙者，去欲也，死者，绝欲也，为何“欲仙欲死”竟成了大欲迸发之代称呢？不可说，这大约是传统语言之绝妙处，或者蕴含了物极必反之深理，仰之弥高，钻之弥坚。 人类发明服装之日起，羞耻感与保暖功能几乎同步诞生，当然，最初的一片树叶裤衩，其保暖功能还要是大大让位于羞耻养成，这是文明的进步，虽然文明进步也经常意味着自由的束缚。习惯真是一种很神奇的现象，不管是人类还是动物，一旦习惯了某种范式，一切都变得自然而然，不需要去追问其背后的理由。如野性食草动物，有着严重强迫症心理问题，在草原就餐时，眼睛会环顾四周，担心有老虎狮子突然来袭，喝水时也是抖抖索索，生怕鳄鱼突然冒出水面、张开大嘴。当然，野生动物虽然普遍有心理问题，但一般不会演变成抑郁症甚至精神病，因为其寿命并不长，心理问题还没来得及加重状况，就被吃掉或者饿死了。所以野生动物的心理问题，慢慢的成为了一种习惯，或者叫习性，没有人会觉得是一种问题。人类也一样，比如小孩子天天加班写作业，写成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好玩好思天性的丧失，也就无人在意了，当然偶或性有那么几个纵身一跃的，会引来一些吵吵嚷嚷，可是很快一切都复归平静。再如，某某处早年大门开着，游人如织，后来因为一些原因突然门上锁了，然后就关了，从此就成为一种习惯，经过时，看一眼，啊，关门了，那走吧，就好像经过一间打烊的门店，大家很自然的走开，没有人会去敲门。 穿上了衣服，就要说穿上衣服的话。还有，你最好是把衣服扣子扣好，不然漏了风，进去了，容易伤风感冒。皮肤的存在，是为了裹住内脏，当然，也可以美化下人之整体表现，所以有雪肤花貌参差是。衣服的存在，是为了裹住皮肤，也可以美化下皮肤的整体表现，所以有霓裳羽衣曼妙姿。必要的遮蔽阻挡，可以给你以安全感，一如一些＃＃需要缓冲区一般。所以有些人、有些人们，不让你看懂、看透，这没有什么不合理，因为他们自己都很担心害怕，也许他们自身难保。其实都不容易。 面对规整体面的衣服着装，总是有种莫名起敬的肃穆感，如同某些圣洁庄严的仪式。人有时需要这种东西来支撑，就像谁曾说过，虽然这个世界很多东西都可以随意，但是对于学问、知识，我还总保留着一份虔诚，即便我做得并不好，但我会努力做好。当然，也会偶或性打破一些习惯性的严肃，露出以盔甲服装包裹的活性皮毛，用刀挖出心，捧出来和对方干杯，看完了，又放回去，锁好，好像一切又没发生过。鲜血淋漓的心脏碰杯，也是一场隐秘、邪恶、虔诚、虚无的狂欢，等黎明将至，新的一页翻开，万物复苏，所有的成长，都已经剔去了旧日的伤痕，历史重新来过，遗忘以化石形式层叠高山海底，等待着未来人用严肃的科考精神，追寻还原所有蛛丝马迹。 听说，古人在地上埋了一个牌子“此地无银三百两”，然后银子就被盗了。所有的禁忌，也意味某种潜在莫名的向往，虽然向往中必然弥漫着罪恶。好，收拾你的行囊，穿好你的衣服，踱好你的步子，一切照旧，一切都没有发生，一切又都不断发生着。 2024.1.14忽有所感，草草于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