札记第二篇·铃声回响
上次中华文化课一开始,老师便掏出一个铃,绕着教室,“叮——”。如此一敲,便将我们带到了唐代——普化禅师生活过的时代。我听着他的故事,听他如何摇着一个铃铛去拍人的肩膀并说着“乞我一钱”,听他如何像做直播预告一般高喊着“明天到某地去死咯!”,却好几次都没有“填坑”;听他吹着尺八,声音悠扬而远至东洋。他是普化禅师,他没有囿于成见,他有点“疯疯癫癫”,于是他振铃一声——
铃声回响。
闭上眼,我想起儿时老房子角落里的有些积了灰的风铃。它没有像其他风铃一样被挂在室外以伸展身姿,而是勉勉强强和窗帘挂在一起,以至于每次拉窗帘它都只能在逼仄的小角落里艰难地发出一点声音,但依然清脆——“叮——”。我又想起村上春树的《刺杀骑士团长》中主人公在凌晨听到的若有若无的铃声和那铃声所带来的、书中称之为“理念”的东西。这书的意味于我太过深奥以至于我多次在脑中幻想,这铃声究竟是怎样穿过潮湿的泥土、越过空旷的后庭、闯过厚重的水泥墙才到达主人公耳中的呢?想必也是悠长的一声——“叮——”。我还想起以前去甘南,傍晚时分被夕阳笼罩的拉不楞寺和虽身披僧袍显得成熟而实际上却稚气未脱的小僧人。偶有苍鹰飞过,山间的风吹动大概是某种法器的铃,铃声散落在庄严肃穆且令人敬畏的寺庙里,显得格外旷远——“叮——”。
所有的思绪纠缠在一起,伴随着铃声似乎飘得很远,而铃声却又响得又低又近,响在我的耳畔,我的脑中,我的心里。我睁开眼。
铃声回响。
如此便过去数天。今天正是中秋节,很幸运可以回家。北方的天气已经转凉了,早上下了雨,偶有的阵阵秋风吹着我高中时挂在窗外的风铃,吹得狠了,它便应付似的响一声——“叮——”。与此同时我的手机也响,是朋友发起的视频聊天,加入聊天的三人中只有我国庆可以回家。聊地畅快,我说“我给你们看看这边的月亮”。说罢我举起手机对向窗外,取景框中呈现的是敞开的窗户,中秋节的圆月,和,摇摇晃晃的风铃。
我们聊着各自所在地的天气,聊各地口味又多又奇特的月饼;我们聊上课,从我中华文化课的老师上课真的会吹尺八,到她说自己C++差一点就挂了,嘻嘻哈哈。挂断后不久手机屏幕又亮,一位朋友在群里发到“我不想和你们看同一轮月亮,我想和你们一同看月亮。”
窗子开着,冷风吹过,我忽地看向那风铃,它实际不在响,但它响在我心里。说不清,道不明,但我确是可以从脑中听到铃声。
铃声回响。
它似乎于我已经是一种意象。以后再听铃响,便是2020年特殊的双节和相隔千里甚至远隔重洋的好友,便是普化禅师摇着铃讲“乞我一钱”的故事,便是过往所有与“铃”相关的回忆,便是这个不眠夜的想法和思量,便是家乡和远方。它们纠缠在一起,它们可以跨越时间的屏障,它们透过铃响跋山涉水地向我走来。于是我听着若有若无的铃,看着据说比今年最大号月亮少了八分之一的“瘦脸月亮”。
在脱离了引力的世界,铃声回响。
202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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