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3总结
写这篇念头开始于室友去东欧旅行之前,我们在他的房间里喝酒。他的同行人在出发前被骗了钱,没有精力再承担旅行,他一个人去。
“我今年看了2160集港剧。”
“巧了,我花70个小时通关了刚买的游戏,一周之内。”
“哇靠你7/24打游戏哦。”
“彼此彼此。”
今年有发生比2160集港剧和70小时的游戏更值得纪念的事吗,有是有,但值得纪念只是因为那些事在现实生活中产生了印迹,而不是他们真的比港剧和游戏更值得铭记。
我感觉好多了,在去年和前年崩溃到无以复加的时候,我以为这种好多了会是常年失控后重新把我的生活拽回正轨,没想到这种好多了来自放弃重新掌权的想法。不再奢求掌控一切让我喘了口气,大脑里灌满水的海绵终于失去了韧劲,开始干瘪,往外泄漏,并且我不再挤它了,好事。
我用一本舍甫琴科的自传学会了意大利语。
不是靠和真正的人交流,而是靠一本乌克兰人写的意大利语书,仿佛他牙牙学语的阶段和我从他的书里学习必要表达的阶段重叠在一起,读完他的书之后,我敢和意大利人说话了。很荒唐,但证明我认识世界的方式已经定型。
这会让我想到小时候做数学题,我总是那个思维转的很快,但下笔一直做错的人,长辈会把错误归功于粗心,包括我自以为也如此。但现在才发现,我没法从一个细微的,个体化的经验中提取知识,而是需要从笼统泛化的信息中搭建出框架,但这个框架从未完成,一如塔特林的高塔,永远停留在投入使用之前的楼梯,剩下的永远不会被补齐。我做不完那道数学题,不是因为我粗心,不理解,而是因为我做不到,
今年有很长的时间都是在和床做斗争。靠自我羞辱和长时间的待机来恢复元气,然后在一次亢奋的快乐后崩溃,躲进房间痛哭。我以为我好了,但身体告诉我没有,甚至变本加厉。生活中的小事都让我精疲力竭,每天唯一期待的变成从学校食堂多拿两瓶酸奶,祈祷今天的伙食费不要超出预期。
所以朋友们说我看起来很正常,我说因为你见到的我处于开机状态,但开机时间有限,剩下的时候如果我见到你的应该会是一副我们一起麻溜去死的样子。
巴黎很好,特别美的地方。美丽城尤其美,小乌托邦,族裔混居,傍晚公园里都是弹琴喝酒的年轻人,我问朋友他以前也会来这聚会吗,他说现在没时间,太多事要做,他更喜欢米兰,因为在米兰他就忘掉他还有很多事要操心,巴黎从他的应许地变成了回不去的家乡。
还是和死人打交道有趣。
和上次去巴黎不一样,这次全程都在和死人打交道,看画看古迹在公墓里发呆,看时间和人群从眼前流淌而过。我成为了流浪者,与死人为伍,成为大白天在街上拽人的衣袖的幽灵。我不属于这里,但看到已经变成巴黎人的朋友与巴黎过成了茶米油盐酱醋的关系,我开始恐惧美丽下的虱子。什么都没变,取决于你把巴黎放在哪里。
我早就放弃在网络上说俏皮话,从上半年开始重新写了些东西,感觉与前几年大相径庭,也是我以为我自己好点了原因。我放松了,手放在键盘上开始自己工作,不需要思考怎么能让它更值得一读,而是让人物自然而然地运动。这是严肃的吗,这是我想要做的事吗,我不知道,因为这次我没有主动寻找读者,写完一章放到晚上埋头就睡,第二天起来继续写,直到脑子里的故事不再打结,不再困扰我。
写完回看果然粗糙到让人不忍卒读,但我挺喜欢的,好事。写故事是对抗虚无的良药,我不想再把它当成喝黄莲的苦差,不如让它顺其自然,能把它写出来,证明我的思维还在突突地跳,而不是笔直地接到死寂。
最爱的漫才芸人之一笨蛋节奏说,人越老越觉得时间过得快,是因为一年在你生命里所占的比重越来越小。
当所有新奇的经历变成了任务之后,我开机的时间越来越短,绝大多数时间都窝在黑暗里,敲着键盘,或是打游戏,或是写作,或是看三个小时足球app,总之是任何能让我远离越来越趋向于扁平的生活的事,不太妙,但我早已习惯,我在自己的生活里依然造者那架空中楼阁,不知道这座巴别塔能不能在我物理上消逝之时建完,或者至少建到能为别人提供一个信号源的程度。
2024年还没开始,我已经在年底安排好了明年要做的事,准时毕业拿到奖学金,实习,进入行业,该办的证件都办掉准备交税。又被虚无缥缈的未来推着走了,但如果按照笨蛋节奏的理论,其实他们会在我的人生里占据更加压缩的比例。如果我想要对抗让我沉重的负担,只能不停地推自己,无论是表达还是事业,试图寻找一条出路。
我只想要某个超越的瞬间,就像我坐在蒙帕纳斯公墓里,想象我是波德莱尔笔下的游荡者,走在墓碑见抚摸他们的墓志铭,逃离变成了我全部的愿景,如果能把这些事讲给别人听,就再好不过。
希望我2024年开机时间长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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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中小菊 赞了这篇日记 2023-12-29 08:33:4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