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生日，爷爷的祭日

从没想过，我是这样迎来生日的。

清早模糊听到微信提示音，不以为意。很快就传来了语音通话的急促提醒，心里一惊，预感不详。

弟弟说，爷爷老了。

我惶然，我的生日，爷爷的祭日。这以后的岁岁年年，不知道将以何心情。

挂了电话，看着姐妹12点整给我发的生日快乐，悲从中来，眼泪绷不住了。女儿一直期盼着我的生日，连续几天问我什么时候到周六，要给我送祝福送礼物。在我和她说，妈妈的爷爷去世了，妈妈要回老家，没法过生日了，小小的人一下沉默了，很快就在擦眼泪。

我的爷爷，勤劳的、严肃的、十分老实的爷爷，离开我们了。国庆回家看他们，当时就觉得，看一次少一次，没想到看爷爷成了最后一次。这一两年，他疾病缠身，隔一天就要去做透析，又摔断了腿。上次见面时还说到，慢慢恢复，明年天暖和了可能就能愈合了。他停在了最冷的时候，没有等到天变暖。

我想他这一生有很多苦难吧，又因为古板的性格，近些年一直因为一些事深感苦恼。徐州的冬天这么冷，他没有住过宽敞的带地暖的房子，北京是首都，他也想过有一天能去看看吧。不知道他还有什么遗憾，一直没想着问问他想做什么，也许我可以实现呢。

前几年想接他来我家过几天，他怕打扰我们，死活不肯。以后再也不能了。

我结婚的时候出门，没有穿白色的婚纱，穿了一身大红的秀禾服。因为他觉得白色晦气，丧事才用白。结完婚准备回海门了，我穿了一件白色的羽绒服，他来送我，看到了很生气，说我婆家看我穿白的，不生气才怪，我辩解说衣服就是婆家买的。他好像说你让人家买这样的衣服就是不懂道理，混账。在我妈的劝说下，我气鼓鼓的换上了红色还是黑色的羽绒服。我妈小声说，哪怕你到车上再换回来。

我只觉得爷爷太老古董了。从小最常听他说的话就是，穿衣服要大大方方的，别让人家瞧不起。初中军训结束去爷爷奶奶家，迷彩服的裤子没换，第一次得到了他的表扬，说很好！以后就这么穿！即使工作以后，去他家前我也得考虑一下自己的衣服是否能做到他眼里的“得体”，不行就赶紧换。就在今年国庆，我穿了一条破了洞的牛仔裤，他还是没忍住，说回去还是补一补。

小时候我妈经常说：“什么好吃的东西拿给你爷爷吃，我是不心疼的。”因为爷爷勤勤恳恳，毫无怨言，帮妈妈下地干活，收麦子，压豆子。我去他家，他爬到小平房上给我摘南瓜，要选一个最好的。他会补自行车胎，自行车坏了我就推过去，和爷爷一起坐屋檐下“开工”。他还研究中医，总是拿本书翻来翻去，还要送给我让我学习。更年轻的时候他还喜欢玉，我记得我和表妹去街上给他买过一块2块钱的玉婵，他宝贝的不得了。

后来学习工作在外，一年回不了几次家了，见面的次数也屈指可数。每当过年，去婆家爷爷奶奶那里欢聚一堂，或者群里看到姥姥姥爷家热热闹闹，我就会想到我的爷爷奶奶，冷冷清清，吃着粗茶淡饭。同人不同命，他们并没有少吃苦，也没有多做错，还是没有过上更好的日子。我也没有帮什么忙，不能让他们的生活有所改善。

小时候觉得自己长大了肯定会很有出息，让亲人都过上好日子。现在看，站在迈向35岁的路口看，不过如此，平平庸庸，还处在是否能重返健康的不确定中。

10月份生病后，我心里就悬着一块石头，时而沉重，时而轻巧，但一直都在。我知道自己应该庆幸，也比较坚强，但还是会陷入为什么是我的漩涡和对以后随访结果的担忧。关关难过，关关要过。当时甚至还羡慕爷爷奶奶，没有过上什么好生活，也平安活到了80多。

而今天，在我走过34年，走向35岁的时候，爷爷的生命画上了句号。世间的苦难很多，希望他能在另一个世界，过上好日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