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职日记1 | 捏碎的红酒杯与格调
经过前天晚上3小时的试工,我被通知可以继续在店里兼职。从这周起,在我29岁的尾巴上,我过起了白天在互联网公司“做白领”,晚上下班后套上灰色的工服在餐酒吧做服务生的生活。
昨天是我在那家店兼职的第二天,刚进门就被店长派到隔壁“兄弟店”去帮忙,那边正在办派对,但是人手严重告急。
我就这样被“推”到了隔壁。推开门,满眼的人,不同肤色,用不同的语种聊天,大笑或碰杯,混着店里的背景音乐,是我很久没有感受过的“热闹”,或者,对我来说,过于“热闹”了。
我的耳朵还没适应环境,就被另一个跟我一样穿着灰色工服的人抓到水池前,指着水池里堆满的红酒杯,让我快洗杯子,红酒杯已经完全不够用了。
谁能想到,在家喝酒“毫不讲究”,一晚只用一只杯子,中途需要换酒就到点儿饮用水喝,权当是涮杯子的我,懒惰的我,要为今晚的派对每次只倒一点点酒,喝完就要“回炉”的杯子们好好洗澡。他们整晚喝的都是同一款红酒,但是不能续杯,每次喝完杯里那“量刚刚好”,但在我看来少得可怜的红酒,就要换一只洗干净,擦得干干净净的红酒杯,再倒上那在格调的秩序里,少得可怜的酒。
我试图一边洗杯子一边思考这个问题,最后在擦杯子时不小心用力过度掰碎了两只薄薄的红酒杯之后,我得出一个结论,或许这就是格调,就像那脆弱的不小心会被掰碎的红酒杯一样,是一种脆弱的但是在表面上维护至今的格调。就像我相信这些人他们自己在家喝红酒,不会这样“勤劳”地更换杯子一样。或许本质是金钱的格调,因为他们用更多的钱在一家店里喝了本不值这个价格的红酒,所以他们可以使用频繁换杯子的格调。而我的工资,是来自于他们的消费,所以我要为这些频繁更换的杯子负责。
于是我的周三夜晚,就在洗杯子擦杯子打啤酒倒红酒,甚至后来要调简单的鸡尾酒这样的循环中度过。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种感觉是你要在千头万绪中迅速在那一方小小的水吧台上建立起一套属于自己的,应对这样情况的秩序。什么事情的优先级是要排在最前面的?这段忙碌告一段落了,那我可以做点儿什么让接下来的一段忙碌可以更轻松更有秩序?我中间有问过自己,我有必要在这件事上建立秩序吗,难道这不就是简单机械的不需要用脑的事情吗?但我发现我的疑问很快被新一轮堆满水池的杯子给出了答案。这套秩序是我给这个作为“水吧机器人”的我写的程式,在这套程式里,我可能更轻松更不容易出错地完成这份晚上的工作。
可是真的没出错吗?当然出错了。我掰碎了两个杯子。夜里十二点,我在回家的路上想起那两只被我偷偷丢进垃圾桶的杯子,心想,都怪杯子太薄,不是我的错。然后带着某种莫名的胜利感,呲着门牙一边走一边笑,风吹得门牙有点儿疼。
回家我也要喝一杯红酒,随便什么杯子,多多地倒。不讲究格调,也是我的格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