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都买花记
我的旅行风格一直是拎着包就能跑,走到哪算哪。这次我跑得不算远,但为了买花把一座城市从南绕到北,最后抱回来一束花总价34,比高速过路费花得都少。这行为属实有点没谱,所以也不怪室友喊我癫婆。
当癫婆真快乐,比当癫婆还快乐的我只能想到当吗喽。出发前我也没想好买点什么花,要去哪找。我只是看着花都这个地名想,都叫花都了,那里卖的花肯定很便宜,于是就出发了。人有时候就是要相信自己的直觉,人还没进花都,就让我捡到一个大便宜。我们在一家“汽车驿站”里吃午饭,遇上了特别好吃的烧鹅和白切鸡。怎么形容那盘白切鸡呢,夹起第一块鸡肉往嘴里送,舌头就会告诉你的脑子,老广所说的“鸡有鸡味”是什么味。如果广东人几百年来都在吃这种好吃的,那我也能理解为什么他们会放弃驯服辣椒。
吃饱喝足放下茶杯,我们继续向花都去,钻进一片老城区里闲逛。那片老街区的老也不是书本里刻出来的街灯昏黄、恬静安然的老,相反它老得很有时代发展的渐进感。一条街全是手机店,门脸上的手机logo各有不同,却挂着一溜的巨大钛白色明亮灯牌,非常吵闹地展示它们的科技风极简美学。手机街过去是一条经典县城步行街,路边一家金店一家女装店一家金店一家女装,金店店员拖着音箱在门口跳舞,女装店的店员站在门口摇着小巴掌吆喝客人看他们的换季促销,还有八风不动端坐在街边摆摊卖煮玉米烤红薯的小摊贩,三人三色拼出了一场热闹的露天演出。步行街的尽头是肯德基和麦当劳,似乎每条步行街都有这样两家肯德基和麦当劳,两家店门对门站着,像是二十一世纪的门神。
步行街过去的那条街更老。人行道被粮油店的门檐阴影遮得完完全全,我从来没见过一条街上有这么多的粮油店。米袋从堂屋堆到门口柜台,堆出了一座堡垒。粮食充足本身就会让人感到安心,更何况老板还有这样一座粮食建成的堡垒,难怪她惬意地坐在店门前打扑克,连她家店门口的小狗都喂得比别的小狗更胖点。那只土黄色的小狗露着肚皮坐在榕树根下,努力用它胖胖短短的后腿挠自己后脑勺。太阳从榕树的气根间穿过,照着那只小狗,也照着它身后挂着的招牌。一截不知道从哪撕下来的边缘都没修剪过的瓦楞纸壳子,上面用毛笔写着“猫粮 狗粮”几个字,再有一根红绳穿过纸壳上的两个孔,这块招牌就挂在粮油店门口,跟着行人带起的风摇啊摇。阿猫阿狗也是要食饭嘅,卖得五谷杂粮自然也卖得猫粮狗粮。
花都的花店就开在粮油店旁边,门脸有大有小,不同的花店老板也各有不同。有人讲一口标准的普通话,热情地问我们要花送人还是插瓶。也有人把花材从店里直摆到路边,埋头专心做一大批店庆花篮。我和朋友被一框新鲜的非洲菊吸引,老板才抬头有点不好意思地说他们不单卖。我们逛到的最大的一件花店是一个上年纪的阿婆开的。花店开在街区的转角,占了朝南两间铺面朝东还一间铺。阿婆却爱坐在屋里,不怎么在外面忙。花店里面的堂屋摆了一张八仙桌,八仙桌对面是电视机。堂屋没开灯,只有电视机发出一点的荧光,安静昏沉得让人想睡觉。可惜阿婆遇到我们几个高兴上头还问东问西的生客。挑花的时候阿婆还在念我们,叫我们不要怕把花碰坏了束手束脚的,花就在外面,码就贴墙上,拿起来就是了。但最后阿婆还是帮我们挑了,很好的阿婆,阿婆念就念吧,我们省外来的听不懂粤语。
阿婆帮我们把花包好,店里来了个骑电动车的大姐,我们才知道她这的老主顾是怎么买花的。富贵竹三文钱一把,大姐车都没下拿上路边的富贵竹付完钱就往家去了。要不说你大姐是你大姐呢,三块钱就能买一把富贵竹,这么会买姐不富贵谁富贵。而我们的花被阿婆包在外红里金的、印着生意兴隆金字的大塑料纸里,它被高高举起时,和花都的落日发着一样的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