浓缩的时光胶囊
我不爱学习,也不爱说话。我喜欢让别人来猜我的心思。偶尔有人猜中的时候,我开心一小会儿,大多数猜不中的时候,我倒也觉得没什么大不了。这似乎已经养成了习惯:问我喜欢吃什么,我摇头,问我想要买点什么?我也摇头。不是不喜欢,就是不想说。时间久了,大人们也习惯了。他们不问我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他们直接把他们认为好的递到我的手上。小的时候可能是一份零食,长大了就是别的。
小学的时候,我看着窗外的云一朵朵的在我头顶飘过,数着课桌上的七星瓢虫身上的斑点,盯着我文具盒里那些捣蛋男孩子放的各种各样的虫子好奇的看。上课的时候,我看似在听课,但是如果下课问我,老师今天讲了什么,留了什么作业,我永远是不知道的那个。我贪玩,但是我不调皮,我是老师眼里的乖宝宝。成绩好的时候就中等偏上,不好的时候就中等偏下,不是尖子生,但是也不会挨骂。
曾女士则和其他家长一样:钢琴、小提琴、艺术体操···轮番上阵挨着测试了一个遍。最后当她看着我拿着画笔,安安静静坐在画室里即便待够一下午也不吵着闹着要回家的时候,她毫不犹豫的报了绘画给我。于是每周除了数学,英文,我还多了一项新的课程:绘画。
我喜欢绘画,我喜欢那些颜料的味道——朱砂,花青,多么好听的名字。吸了饱满墨汁的画笔被我牢牢的握在手里,一笔下去,力透纸背,多彩的颜料一瞬间就被宣纸吸了进去,不同的颜色淡开来,浓浓淡淡的印在纸上,像极了我散落飘忽的心情。
我也学其他种类的画,素描,工笔,从简单到复杂。心情好的时候,就把它们挂在窗玻璃上,看着阳光透过我花了三个月时间描过的底稿,一层层光晕穿过磨白的纸面抵达我的眼睛。我摸着那些被我反复描绘的线条,看着精密的线一笔一笔连成的花蕊和花瓣,通过一层层的上色,最终在我的手底下绽放出一朵漂亮的花·····我享受这个过程。有的时候一幅画干了又画,画了又干,慢慢的要画将近半年才能出稿。我有时候甚至画着画着就情不自禁用了不同的手法:轻重的力度,纸张的材质,手腕的松紧,运笔的姿势。掌握不好就是重来,老师一遍遍的教,我一遍遍反复的练·····时间过的很快····
我的字写的极丑,无论是哪个名家的字帖,我一本都练不下去,在那个以卷面干净整洁得分的年代,我没少吃这方面的亏。但是我写的又很快,于是就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反差,我每次都是最快答完题的,但是分确实不高。让我自己仔细检查,我有时候自己看了半天,都不知道自己写了个啥,自然也检查不出来什么错了。但是我有样东西却是写得极好的——曾女士的名字。
后来班里竞选班委,我就当宣传委员了,从那之后班里的宣传海报,从头到尾都是我一个人负责。各种各样的款式和不同颜色的黑板,快的时候我要花半个小时,慢的时候就是一个礼拜。学校有时候会有学生会的人带着相机来检查,她们一边拍一边问我们班长,这个是谁画的?我听到他们的对话,看看墙边洒满一地的粉笔灰,又低头看了看我自己的手,觉得既陌生又熟悉。海报有主题,很快就需要换新的,于是这事情,我一做就是六年,从初中到高中毕业。
上课的时候我也不喜欢举手,会不会是一回事。但就光是往那一站,接受全班同学眼神的洗礼,这又是另外一件事了。可是老师就仿佛心里有感应一样,你越是不期待什么,就越来什么。如果我中奖的概率也能这么高就好了,我有时候这样想着。那时候我最不喜欢的就是语文和数学课。我好像永远也总结不好那所谓的段落大意和中心思想。语文老师是班主任,她很不喜欢我。数学也是一样,那些奇形怪状的题目像是对我张着血盆大口,它们纷纷大笑着,将我快速吞了进去。数学老师说我是个笨孩子,极蠢的那种。
临近小学毕业的时候,班里换了一个数学老师,听说是之前教体育的。说来也奇怪,自从这个老师一来,数学课我一下就能听懂了,我那时候就仿佛像换了一个人。每次考试都是班上的名列前茅,曾女士很开心,补课费缴的更勤快了。虽然我的奥数直到小学毕业还是依然不见起色,但是我还是以一个非常漂亮的成绩小学毕业了。后来我看到有人说,你的数学是不是体育老师教的啊的时候,我想了一想我自己,好像还真是。
初中就很简单了,因为完全听不懂。老师们都是四川人,上课都是讲四川话。他们的板书还是连笔字,于是这下好了,我连黑板都看不懂了。那时候我唯二能听懂的就是语文和英文课,一个是说的普通话,另一个则是靠吃老本。有句话叫学好一门语言最简单的方式,就是到那个环境中去。终于,经过几个月四川话的听力训练和自身不断的努力后,我从嘴里蹦出了人生中的第一句四川话:我CAO你MMP。
这话是和一个男生学的,班里那天正在上自习,老师不在。正当我和练习册上的题死命硬磕的时候,他突然吼了这么一嗓子,站起来拍了桌子就要和我们班长干架。当时我坐的近,被他这么一喊吓得一个激灵,但是也在那么一瞬间。我突然福至心灵一样的就听懂了,还学会了。从此四川话的那个韵味儿,我一下就掌握了。
曾女士虽然不再担心我的学习了,但是她还是开心不起来,因为我的成绩太稳定了。开完家长会,她把我拦在走廊上问我,为什么每次都是同样的名次?一点都没有进步?正当我在努力思考怎么把这次考试的难度形容的更加具体一点的时候,年级主任碰巧从旁边经过,他听到了这话,转过头对我曾女士说了一句,原地踏步就是进步,然后就轻飘飘的走了。曾女士问我这是谁,她没见过,我说是年级主任,不是我们班任课的老师。从那之后,曾女士就彻底不管我学习了。由此可见,年级主任不愧是年级主任,一句话就节约了至少十顿家长会。而我听了这话,从那之后也就彻底宽了心,成绩也更加稳定了,空了的时候,曾女士会关心我在学校里吃饱了没有。我想了想,那几天去食堂好像确实晚了点,蛋炒饭也是确实没抢到,白米饭不太好吃,我没吃两口,下午就自然饿的快。于是就说没吃饱。她一听,立马就按照一周一箱牛奶的节奏往学校送了。多的时候,我实在喝不完了,就只能当水喝,一天喝三盒。所以后来毕业的时候成绩虽然没有拔尖,但是我的身高却拔尖了不老少。再次感谢年级主任。
我为啥说我不爱学习这件事只有我爸知道呢,因为古话说:有其父必有其女。老周虽然不关心我的成绩,加上他回来的次数本来也是也少之又少。可是他几乎次次都能逮住我的把柄。还在散着热的电视,抽屉里的小说和漫画,刚刚关完机还没来得及关显示屏的电脑。他总是一抓一个准。我之前还试图掩盖证据,后来就索性干脆不藏了。这些证据老周当然给曾女士反映过,但是曾女士本着“你几时回来的?她天天是我在管,我不比你清楚”的方针政策和指导思想,还是最终选择相信了我。当然我也不负众望,每到考试都必能逢凶化吉。最后刚巧赶上教育改革,拿了一堆ABA毕业了。
高中是我自己选的,那时候我可以选的学校有四个。除了本校,还有三个外校。本校的老师让我继续留着读。我看了一圈,虽然好是好,但是想着初中三年住校还是太辛苦了,听说高中学习更辛苦,还是走读吧。于是在我哥家玩的那天,看着他收拾东西准备返校的时候,我说了一句,我今天下午跟你一起去?我还没选好学校呢。他一听也行,就干脆带着我一起回学校了。我跟着他去办理离校手续,他带着我和他的班主任打了个招呼,然后我就自己上楼找到了校长办公室(后来知道那个其实是副校长办公室,我走错了)我看门开着,就走进去说,校长,我想读这个学校,我想去XX老师的班。校长办公室里当时有其他人也在,但是他也没喊我立马滚出去,他只是问了我的成绩,我把AB巴拉拉报了一遍。他说那你去吧。我说了谢谢,转身就又出门了。整个过程都不到两分钟。回头我哥问我办完了没有,我说办完了,就你那个班,他说行。然后我们两个就又回家了。
学校后来换了新校区,我还是因为早上起不来床,要骑车去上学。曾女士看过我骑车,用她的话说就是,她心脏都要被吓出来了,索性只能不看我了。她选了一个刹车性能还不错的给我。
高中的老师很有特色,因为当时还没有分班,所以我们什么都要学,地理老师也是年轻刚毕业的大学生,但是当他拖着长长的口音,一边在黑板上画地图,一边说介个就是本初子午线的时候,我一下没忍住笑喷了。从此我的苦日子就开始了,他很记恨这件事,回回上课都要点名考我。我对地理本来就没有多大的兴趣。一整个中国地图,我除了知道长得是只鸡,其他都一概不知了。他这种频繁互动式的上课交流让我深感疲惫,而他看到我越发不耐烦的样子的时候,还以为是我看不上的是他的教学方式,就越发变本加厉的提问我了。我忍了一个学期,等到要分班的时候,看着综合文科比理科高的那一分,头也不回、义无反顾的选了理科,逃离了他的“魔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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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M 赞了这篇日记 2023-12-26 08:5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