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ohn《森林如何思考》笔记(2)
Kohn,《森林如何思考》,29。一天傍晚,Hilario和他的儿子Lucio在森林散步,看到一群长毛猴,他儿子打下来一只,大群是溜了,有一只小的爬到了大树上。为了让儿子容易打中它,Hilario就喊:快ta ta棕榈树,让它pu oh,意思是,棕榈树子一倒,小猴就误以为有美洲豹爬上来,就会挪地方。
根据皮尔斯,ta ta这样的砍树声,是符号与对象合在一起,是icon,如噗通,如pu oh,是图形,是符号的第一种。 第二种符号是索引,是棕榈树的倒地,强迫小猴注意当前的事态,是索引,index,它指向另外的对象。 第三种是指号,symbol,是被规范的、被横向地系统化的符号,如日语里的繁杂的敬语。 小猴发现棕榈树倒地,马上做出行动,这行动,皮尔斯称其为interpretant,解释项。 小猴也在用符号表象它的世界,不是吗? 符号是活的。
听到棕榈树倒地后就爬到更高的树枝上的小猴,是在演一出符号剧。它演出的这一出,是解释项,是一个新的符号,解释了之前的符号们。这一活的符号过程,就是semiosis。皮尔斯和美国实用主义者们认为,符号不来自心灵,而是:心灵和自我是由符号生产出来的。 拉图尔特别赞赏皮尔士、詹姆斯、杜威的这一立场,行动者网络理论是对他们的致敬。 看懂棕榈树倒下后必须跳到更高的树枝上去的小猴,因为生产出了这一解释项,这一新符号,就有了自我。人类和非人类自我都是semiosis,是符号建构过程的产物。
Kohn, 36。第一枪,哑了,Lucio被指示马上重装弹药。这次,他先嘴里更小心地说出teeeye,仿佛是要用他嘴里的字和声去引导火药弹。他用teeeye这个字建模了他的射击动作。
Kohn, 《森林如何思考》,37。所有的符号都是对行动的召唤。但符号是空的。贝特森和他的弟子Deacon(2006)提出,《老子》教导我们,是轮的空才使轮有用的。还有玻璃试管的空,还有嘴的空,也是。"在心灵的世界里,空也可以是一种原因。"
Kohn,《森林如何思考》。49。2002年我带着意大利小表妹从厄瓜多尔首都基多到我蹲点的东安第斯山区。路上,前面的山体滑坡了,后面也一样,我崩溃中在附近村里住下,心乱,不行了。第二天早上还是不行,直到早饭后,我看到远处一只蓝雀将脖子伸向河里吸水。我们的身体也是符号的产物。是蓝雀所在的那个人之外的世界救了我。
Kohn,《森林如何思考》,56。思想终结于图形。如一张画。一张画是icon,它指向索引,index,而后通过指号,symbol来运算,而进入思想。看画的过程与之相反。生命是符号建构过程中的涌现物。
皮尔斯:符号建构过程,是人将人类心灵与非人类物质组合到一起的过程,而人类思想努力想要将它们分开。 我那天早上很崩溃,但用望远镜看到了那只蓝雀在河里喝水,我的世界于是就被修复。蓝雀喝水是图形,望远镜是索引,看到了指号关系后的符号建构过程使我的心灵平复。
Kohn,《森林如何思考》,58。什么是实在?不是倒下的棕榈树,也不是人类和非人类共享的符号过程。与第三方借口也就是人类心灵也无关。实在是你无法确定的,因为面对它的生命,是即兴和自发的。皮尔斯想要用他的符号学给这一实在扩容。他说的第二性,就是被砍的棕榈树的倒下。它指的是它性、变化、事件、抵抗和事实。它粗暴,能震惊我们,逼我们作它想。第二性就是德勒兹说的运动图像。 第一性是一些也许物,并不必然被实现,是即兴现实,或一种可能性。 这是德勒兹和柏格森说的时间图像。一天,我与Hikario在森林里遇见树下被猴子吃后落下的一堆水果,我闻到其中有肉桂,但放到嘴里,那味儿就消逝了,它实在吗?第三性,皮尔斯从中世纪经院哲学里挖出的概念:一般物是实在的,generals are real。只有习惯、规律、类型、关系性、未来可能性和目的才是实在的,才有终极有效性,它们常来自人类心灵之外的世界。 德勒兹《电影1》:燕南飞是第三性的。熵增是。它使世界越来越可参照。
符号因此是关于习惯的习惯,Signs are habits of habits。 热带森林里的各种共同进化的生命形式的各层级,是对这一第三性的极端解释。第三性:人工自然、第三存留。 山水画:自然的第三性表现为人类自信地意淫的山水。人从远距离给了自然一种图像语法。对于皮尔斯,每物都展出了第一性、第二性和第三性。 图形是第三性,第三物。绘画里画下的是像"噗通"那样的图形也就是第三物。抽象画里的比如康定斯基画里的三角的suchness,如此性,装逼出的那逼,就是画家要摆在画面上的东西,是第三物。一个群体象征系统是关于喜欢的习惯,我们是在习惯之上不断去获得新习惯的。 我们的思想是像(!)这个世界的,因为我们属于这个世界。 脱离习惯,或发现无法建立新习惯时,我们就会惊慌失措。
Kohn,《森林如何思考》,71。有一次,我听见Luisa喝着木薯啤酒告诉Deliam她与Ameriga去森林抓野鸡的事。她家的两条狗跟在她们后面,正常情况下,它们抓看到野鸡时会hua hua地叫,抓捕前会ya ya 地叫,但这一次,它们aya-i aya地叫,然后chun,狗没声音了。狗认错了图像,不能理解它们周围的世界,于是,它们就完蛋了。 狗有自我,必须用符号和图像来建构它们的自我。每一个图像后面都有一个习惯。
我们看懂了一个图像,就是激活了它后面的一个习惯,使它成为我们的新习惯。我们在自己的老习惯之上嫁接新习惯。一天,我的房东Ascensio的女儿在院子里喊"蛇!","快来打死它“,他的儿子Oswaldo跑去用锄头打死了它,埋了头。我也冲出门,被树桩绊了半跤。Oswaldo就对我说:你这是第二次被它绊了。 我记不起上次是哪一次了。他说上次是打猎回来时。 原来那次打猎步行10多个小时,累坏,我与他喝了十几碗木薯啤酒,我醉了,绊了也忘了,但他给我记着。世界和周围物也是与人一样地有习惯的。树桩是世界的习惯。我们必须习惯这一习惯,才不会被它绊倒。狗认错了图像或符号,把山狮认作野鸡了,发生了符号学的重大事故,结果就熟门熟路地被山狮反咬,被吃了,chun,最后就没声响了。这里讲到的是女性到林子里去抓野鸡。还并不是打猎。 在《自然与文化之外》中,德斯科拉综合了全球各地的人类学家对于各文化对于女人的园子和男人的打猎森林的范围和尺寸,认为,大致上,对于所有先人包括中国的先人, 女人的园子的半径,是:男人步行一个半小时后回头看到的那一片。 那男人要步行一个半小时后,那才算是他打猎的森林。 全球各部落的男人出猎时间的平均长度,根据那一全球人类学,是半个月。
我们看画,就是在我们自己的一堆老习惯之上安装一些新习惯。
Kohn,《森林如何思考》,78。所有生命都是符号性的,这一符号性在森林里被放大了,森林放大了生命思考的方式,所以,我们应该关注森林如何思考。森林里有各种符号式自我构成,是一个由各种符号式自我构成的生态。是精灵和死去的众生使我们成了现在这种样子。热带森林里,蚂蚁飞出来交配,本地人架网捉它们做烧烤,蝙蝠随时等着,鸟随时都会出击。 蚂蚁起飞的时间点,是符号地被结构的一种生态被刺探的结果。 蚂蚁对这张生态符号网的阅读是绝对够到位的,是夹缝里出击的:它们在凌晨飞出来。它的捕食者中,只有拿图纸和计划者,提前蹲点,才能得手。
80:那天晚上,蹲着等蚂蚁飞出来时,Juanicu给我一根烟,要我一起吸,来让森林里的雨云消失,因为雨云会阻碍蚂蚁起飞。他妻子Olga却有不同看法,因为她的几个儿子这几天去赶集了,要第二天才回来,必须要他们一起帮忙,才能捉更多的蚂蚁,所以,她要我们去踩附近的所有蚂蚁窝,确保它们第二天才起飞。那条晚上,Juanicu突发奇想,决定用我的煤油灯、电筒和蜡烛来吸引蚂蚁起飞。五点不到一点,蚂蚁开始大规模地朝我们的灯光飞来。这时,Juanichu像歌神那样,在两个高音之间切换,引导蚂蚁朝一个方向飞来。后来,他说他在模仿蚂蚁的母亲的声音。然后我们用火把烧它们的翅膀,它们就自动掉落在我们的壶里。Juanichu甚至能召唤蚂蚁去死,这表明他懂得森林在思考时所用的那种逻辑。他能这样,是因为他懂得使森林成为这个样子的那些活的思想之间的关系:森林是一个浓密的、蓬勃的、由各种自我构成的生态。
森林里食蚁兽,用长鼻吸蚂蚁洞,屁股后面长了铁丝网尖刺,以防它作业时被攻击,它是森林里的航母,连美洲豹也绕着它走。 他是瓦格纳,是森林里的总体艺术家。
Kohn,《森林如何思考》,82。热带植物如生活在贫瘠的土壤里,就必须花更多精力生产毒汁,来对付叶食动物,所以使它们显得更穷,这就是植物再现了土壤。森林这一多物种组装使森林这一自我的生态中的各种自我之间的关系更加复杂化。自我是思想,后者是各自我互相联系的模式。
拉图尔的行动者网络和哈拉维的构成性互动。 虱子是一个icon,它对动物做最简单的分类,然后死死叮住人家。在后人类状态,人类被迫退回到这一虱子的最简单的符号认知的状态。人类因为是森林里的最大寄生虫而忘了他们其实是寄生虫。 新冠病毒就是这样地跳传到也作为寄生者的人类身上的。一个日本昆虫收集者说,对于每一只昆虫,每一棵树都是它自己的世界,每一片叶子都是不同的。昆虫、树、叶这样的字使人类在概念上和身体上很暴力,造成范畴式的人类麻木和盲目,使人类不善于再现,于是在昆虫面前出了丑。
Kohn,《森林如何思考》,87。皮尔斯:思想是一个个人对他自己说的东西。他在自己身上对一个刚从时间的流动中冒出来的自己说话。红对我每天都不同。自我照思想的关联去关联其它自我。所以,我们都是活着的思想和成长中的思想。We are all living,growing thoughts。
Kohn,《森林如何思考》,88。做给鹦鹉看的要它当心老鹰的鹰图像。这就是图形/圣像,icon。当地人有时会真的加一撮鹰的尾毛在底端。鹦鹉的自我能理解这一张画。这根本上是一种误认,但只有在这种误认里才会冒出来新的未来。韦伯说世界脱魅了,就是指我们不会在自然里误认,将自然看成机器了。拉图尔的《重新组装社会性》说,活塞比人可靠,所以,在那个行动位置上,活塞和人都是行动者。 这就忘记了一点:鹦鹉可以不是活塞,鹦鹉有一个符号自我。鹦鹉能再现/表象世界。 鹦鹉本来就是行动者,不用拉图尔给它们落实政策。森林里的各种自我是各种关系的产物,是由不在场、未来、成长和误认的能力构成,通过活着的思想来涌现。
92:我第一次跟村民去森林打猎时,大家告诉我睡觉不可以脸朝下,必须仰天睡,因为如果朝下,美洲豹路过就会把我当另外的肉兽吃掉,仰天睡,美洲豹就会认出我是一个会回看它的眼睛的人,它就会走开,因为美洲豹只有得到森林里的祖先的命令,才会来取我的灵。 回看而使美洲豹也把我当成了与它一样的自我。如果不回看它,它就把我当成死肉。
Kohn,《森林如何思考》,93。与美洲豹对视过、被它当成捕食者、不被吃掉的人,是runa puma。这样的人也成了美洲豹。Runa是人,puma是捕食者。美洲豹看我,我看回去,我们俩就赌认为自己是"我"。我把美洲半看作有灵魂的。这时,我就是有灵论者。
Kohn,《森林如何思考》,95。de Catro 的角度主义:所有的自我都是我。所有存在者都视自己为我。但它们被观察的方式则是由观察它们、但也被观察的存在者来定的。如Avila镇的人眼里的死禽,却是秃鹫眼里的美食。它们是谁,是由它们表象和解释它们周围的世界的方式和它们被别的存在者表象和解释的方式决定的。它们是自我,也就是说,它们是有某种角度的。正是这一点使它们animate,也是这一animation才使世界复魅。
用角度主义来打猎: 印第安人称美洲豹为女婿,美洲豹听后就感觉到应该完成女婿的责任,就进了专门为它搭建的草屋。等它进去,门就关上了。 萨满是同时知道动物界和人类界的事的人。萨满时刻:联合了森林里的各种存在者的角度,抓住了森林的思想之逻辑。活着来感受这一森林的思想刚涌现出来时的活的逻辑,抓住了思想的感觉; It captures in short, what it feels like to thin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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