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绮贞《不在他方》读书笔记
攝影是偉大的發明,是眼睛加上記憶
是生活日常加上一點不尋常,是讓每一次,都加上第一次的魔力
人生是用來享受的,不是用來理解世界的。
事隔那麼多年,我才算是真的知道波麗露真正的意思。
在我花了幾十個小時,越過幾座海洋,經歷過幾十年的成長,思念外婆千百回以後,才真正知道,在花開得最美滿的時候,你不移開視線的看著它,在你眼前,開始调零的瞬間,你沒有驚嘆,沒有憐惜,你只是知道,你正在看著一朵這世界上最絕美的一朵花。這就是波麗露。當你擁著,或被最愛的人擁著,你順著他的腳步,或踩在他的腳背上,你們一起沒有方向的旋轉,不用數著節拍,任由他的愛情帶你去任何地方, 讓他的手握你的手心,而你聞著這一個你所認識最深最久的人,胸口的味道,讓他在你的耳邊開口,卻不說話。
然而生命的本質,到哪都不會變。生命是多彩也是愁苦的,所以他們在快樂中歌唱,在悲傷中更要歌唱,在自己的小花園裡,用歌舞好好裝扮自己;熱帶的心所唱出的抒情,唱出了色彩斑爛的泪,唱出了安静的日出,喧嚣午后,温暖午夜。
生活如果能像音樂播放器的裝置,設定無限循環在同一首摯愛的歌,不再需要選擇,這樣真的會比較好嗎?最令人害怕的,不是你必須眼看著落下的花辦自然的腐爛,而是因為恐懼而將整盆花株連帶泥土一併揮法,覆上厚厚的水泥,永不聞花香。
但願美麗的靈魂自由,恣意揮霍無憾
我喜歡海,天空,我也喜歡樹,大自然的隱喻,常常透過觀察自然,得到慰藉。如果無法釋懷,看一看海;海是最古老的,但是這古老的海浮浮沉沉又帶來了新的感受。樹也是古老的,它和我吹著同一陣風。星星也是古老的,但是我還不知道要如何形容星星給我的感覺。
我只知道航海家探險一定要靠星星定位,最遠的距離提供最可靠的指引。我站在燈塔上,四周都是海,我若不是封閉的孤島,就是擁有海洋的子民。如果我在無風的海面上漂流太久,施放過太多瓶中信,在終於見到陸地的瞬間,所有的疲憊一湧而上,所有孤寂將被平反,有一座陸地從此以我命名。
只是我沒有雄心要丈量世界,探險家把新大陸都發現完了,現代人只能往內心去挖掘探索。挖掘到的,卻很可能是以你命名。我發現在我無盡的心靈宇宙,還有許多可以存放你的空間,以你為旗幟的土地;當你越過基因的篩選,重重阻礙的輪迥,有了溫度,形體和語言,你走進我的心。載體也不再是帆船、馬,和飛機,而是愛、書信,和夢。相同的是,都需要勇氣。
我也喜歡奇特,怪異的,不符合常理的東西。不管是形式上,或是本質上的。像我自己,我就覺得自己是奇怪的。特別是當我非常確定自己是怪異的那一天起,我看身邊的人,就沒一個是正常的。當有人說自己平凡無奇的時候,我大概都可以說出五到十個我覺得他異於常人的地方。我想人們並不是真的覺得自己平庸,而是覺得,比起其他人,自己沒那麼漂亮,沒那麼有地位,或是沒那麼吃得開而已。平凡很無辜的被拿來頂替,頂替一種世間常有的,必須經由比較才能收納與理解的價值觀,頂替過度比較後的無力感。至於那些一勇於一讓自己怪異的人,我也不覺得他們真的那麼費勁一勇敢一,總有人受不了這種壓力過大的處境,另關自己的生態環境。
日子要怎麼過下去,一封信要怎麼寫下去,一本書該怎麼看,這些離生活近或遠的事情,都有一個人可以說說,我該如何挑剔自己的幸福呢?不能,我不該挑剔,這會折損了我心中的善意,那是友誼裡最要被保護,或說是所有情感裡,最需要被保護的東西了。
魚總是躲開陽光,潛在陰暗的礁石。你要牠,你的身體曝曬在陽光之中,心卻要比陰影下的潛意識更沉靜。在平靜與激昂間迥盪,當籌碼只剩下你的時間、你的身體,和你的意志,再沒有別的東西能夠向大海保證和典當。在沒有燈火的暗夜群星下,你和這個宇宙,平行等大。你的等待和時空一樣,扭曲壓縮膨脹又失去向量。我想著寫這件事,在無限廣大無限期的空白裡,一個字接著一個字,想勾引出一個完整的意義,讓視野拔高到看得見真實的位置,最後當身心都開始能夠承受這意義所賦予的力量,就要用畢生力氣把它從地心挖掘、拉扯出來,還要不被這後座力弄傷。
书写和人生,是每一次,也是第一次
我也想起馬奎斯小說百年孤寂的文字:這個世界還太新,來不及命名,需要用手指去指。這個世界對於我來說,還太新太遙遠了,只能用我習以為常的手,習以為常的偏見,去分類、辨認。暫時用混沌不明的雜訊命名。新的知識,旅途中的一切,匆匆忙忙之間,嫁只能為發生的事,在地圖上作記號,而無法立即書寫。這些記號的意義,妳必須耐心等待時間為妳充分顯影。
時代演進,終有一天人們會忘了,古人結繩記事,用一條平凡無奇的繩子,打出了第一個代表 妳 ,和第一個表達 我 ,那神奇的一次。
這幾天所認識的朋友們,原來我們所共同擁有的,最美麗的,就是眼前這片星空。
在沒有燈火,耐不住飢寒的夜晚,他們抬頭看的,就是同一片夜空。我突然覺得這個世界所有的幸運與不幸,就像是萬花筒裡的星星,命運之神不知道何時雙手一轉,有些星星就殞落,有些星星永遠孤垂在宇宙最遙遠的角落。
這一次,我離星星這麼近,第一次覺得自己有能力,伸手安撫那幾乎要熄滅的,連名字都還來不及被記住的光芒。
誠實本來是一個美德,用來彼此檢驗的誠實,和一種能夠自我滿足的誠實,的確還是不同的
除了後悔沒有接受朋友的普拿疼以外,在輾轉難眠的幾個夜晚不斷反省自己這些過於衝動的來去,意義何在?是想要窮盡這未知世界的心太狂妄,還是害怕在靜止的狀態會強烈感受到存在本身的吞噬?
狂暴無法預測的愛人至少是有趣的。她把她不壓抑的情感向你傾瀉,
不在意你的能耐表示對你的信賴。在摔碎所有杯子的夜晚溫柔擁抱你。
這個世界難道不是虛構再加上生存本能建構起來的嗎?
我已經到了遙遠的海王星。這是一顆我非常著迷的行星,它既遙遠,又很近,它是消融一切疆界的神紙,指揮潮水永遠地改寫海岸線。我們從不能像魚,魚族是真正沒有邊界也不需要有邊界意識的生物。魚類沒有國家的觀念,也不會因為再過去一點點就出了大西洋而必須做出決定,也不像飛鳥若不費力則會無情地墜落,魚類就連死亡都是攀升的。魚在空間感中不依賴直線,一隻真正的魚比人類更早知道地球是圓的,除非牠泗泳的是人類的拳養。
海王星也是一顆夢想的星,當人開始有了一個夢想,就是試圖要與現實做出一個決裂,也是驅動自己跨界的開始。
好像人的前方若没有界限,就辨认不出自由的方向
耳鼻喉科醫師那樣的焊接工人,聽你說完你在這個社會上演出的困難和盲點,他解開你的障礙再為你設下比較容易跨越的障礙,燈光一亮你還是得被一腳端到台上自己想辦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