脑子一热就去成了的旅行目的地
查看话题 >香港:人生不过是一场乌龙
文:闫晓雨
多年前,上大学时,我们宿舍“二姐”给我推荐了一部影片《纵横四海》。那时我们都迷恋张国荣。我曾为《胭脂扣》里如花与十二少的凄美爱情而不忿,为《春光乍泄》里何宝荣那一句“不如我们从头来过”,隔着薄薄的岁月,流下真切泪水。
长夜饱雨,尘缘相误,不记来时路。
那是港片的黄金时代。
我对这座个性而光怪陆离的城市充满滤镜。
因哥哥,想着将来长大了,要去瞧瞧我喜欢的人成长的地方。
大学时代二姐催促我很多次,都没有看的影片,从北京飞往香港的飞机上,无意中刷到,点开,一口气投入旧时电影的旅程。
故事很简单,一女两难,神偷艳盗,俗气的三角恋下是人与人间难得的温存,电影的最后,张国荣、周润发、钟楚红三人饰演的角色嘻嘻哈哈过上了烟火气的日子。越来越讲究“正确”的时代,谁晓得我看到这样花枝乱颤的剧情有多欣慰,荒诞式团圆,层层解离世俗束缚的过程,才是成长。

香港也是这样的。
错落有致,地图永远靠不住,非得让你亲证,才能常得个中滋味。
这一趟旅行绝不能用快乐顺畅来形容。相反,遇到台风天,演唱会被迫取消,住在拥挤的中环狭窄的酒店里,湿漉漉的心情,和每天暴走三万步后的疲乏混在一起,好像一锅冷掉的火锅乱炖。上面还沾满一层厚厚的油。搅得大家兴致阑珊。但也有许多欣慰时刻,来自人与人的炙热互动。
旅行,就是小孔成像。
我们借由他人的故事,借由此刻,借由风景,窥探生命的另一重境地。
并不只有一味的精致、舒爽才值得被记录,那些过程中的曲折,彼此暴露的脆弱与萦怀,同样珍重。

大部分的景致,人,一辈子都是只见一次的。
或许去每个城市都有隐隐的理由。
高中时我耳机里听最多的是杨千嬅的《勇》,大学时看了《春娇与志明》,在香港细密的高楼下两个年轻人若即若离借打火机的画面,那股氤氲的暧昧,惹无限遐思。
当我走在嘈杂的中环,在雪厂街的台阶拐弯处那个画面又冒了出来。
心头有种不合时宜的浪漫。

那一代「港女精神」的恣意、英勇、无悔,时至今日仍打动我。
我的确是对香港有着浓厚的滤镜。是王家卫的旺角卡门,是戴佩妮的耳边呢喃,是遗憾没去成的《喜帖街》,是写作路上影响我颇深的“文妖”李碧华,那些绮丽的孤鸿往事,红尘中的痴男怨女,她写的小说和翻拍的电影数不胜数,《霸王别姬》、《青蛇》、《饺子》,哪个不叫人心头一紧。
然,我家里翻得最多的,是她的一本随笔《橘子不要哭》。
在被问到为什么喜欢写作时,她答:只为自娱,自己喜欢,而不是名利。
当我走在香港的大街小巷,我对她笔下那些犀利诙谐的小故事,有了更鲜活的感受。

在尖沙咀,路过重庆大厦时,旁边有路人摆摆手说“这里进不得”,太多的都市传说诞生在此;我乖乖的,没有向前;但内心翻江倒海勾勒出无数个版本的怪志小说。
香港,不是一个旅行舒适的城市,找灵感倒不错。

我最喜欢的地方是太平山顶。
这里大多是游客光顾的景点,但真的,值得来。

当我站在山顶,一阵风吹来,看着脚下霓虹闪烁,远处的海港泛起星光点点,那一刻,我仿佛不知自己身在何处,好像生命中那些苦痛、快乐、激烈、温柔、无所适从……一股脑出现又消散。
生如惊鸟,唯有此刻。
唯有眼前人,眼前的这一程山水,和五感张开的自己。
那个瞬间我在想:
平凡的一生,会是很好的一生。
没有什么馥丽繁华,只见苍水青墨的天空透亮,下过雨,有清冽的风,我们不说话,静静的并肩观赏这人间。
在人类互哺的念识中,拥有新的复活。

我不想了解这个世界,而是想了解站在对面的人。
我也不再害怕错失开往时间那头的诺亚方舟那一张船票,而是渴望驻扎在此,让自己成为未来本身。
外界的喧哗与声音通通不见,只有当下。
我相信所有站在太平山顶的游人,那一刻,都会触摸到真实的自己。尽管这里俨然变成打卡点。仍无妨,我们理清生活的坐标轴。

这个夜晚还有2件乌龙小事。
我是提前在某软件上买的套票,上去之后我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电子信息上写的“摩天轮”,我当时心想,在山顶建造一座摩天轮也太浪漫了,几经周转,愣是没有看到。
后来看到旁边有一位面善的哥哥,忍不住上前询问:“您好,请问摩天轮在哪呀?”
“妹妹,你再仔细看看,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个票上写的是‘摩天台’,而不是‘摩天轮’呢”对方怔怔看着我,良久,用一副不可置信的眼神和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回应道。
旁边的游客都忍不住憋笑出声。
我为自己的稀里糊涂感到羞愧,真的很想找个地缝钻进去呀。

下山时,一向犯懒的我还是选择了缆车,超级推荐大家去做这个缆车呀。
很像开往《千与千寻》动漫世界的小火车,整个城市都流动起来,大厦是倾斜的,耳边是雀跃的,进入另外一个奇妙国度的放松。

然后我就又又又犯傻了!
看着外面几经路过的大厦里摆放整齐锃亮的汽车,我对身边人说:“哇塞,香港的4S店也太多了吧,半山腰都好多。”
对方无奈笑笑,模仿摩天台上的工作人员语气: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是停车场?”
啊???
我,出门在外,还是少说话吧哈哈哈。

因为台风的问题,我们的计划都被打乱了。
没吃到什么地道的美食,第一天去了老店兰芳园——乌龙的是,导航把我们带到了隔街大名鼎鼎的酒吧兰桂坊;
次日,冲着填个好彩头的名字「添好运」来了一顿早茶,软糯鲜香的叉烧包,萝卜糕的味道是淡淡的,蘸了隔壁碗红油抄手的辣椒汤后反而别具滋味,虾饺皇等小吃与我在广州吃到的,相差无几。

之后便是横跳在麦当劳和711里的快餐了,大街小巷因为台风都关门。
几个人傻乎乎穿过旺角,沿途都在拉卷帘,没得去处,看到软件上一家显示营业的咖啡馆电话拨过去,那边传来老板诧异的声:“今天是台风天啦,你们不知道咩,快快回家去吧。”
我们面面相觑,最终打道回府。
在酒店里呆了大半天。

回想起那几天,情景是朦胧的,滋味是怪异的。不是什么欣悦,反而是一种新奇而哀矜的感觉。
我住的酒店门口有一颗很漂亮的树,这是我在香港看到最难忘的风景,树上垂下来淡紫色的花条,枝枝缕缕,浅浅的醉,台风的火种像个拨浪鼓一样摇动着她,像个小姑娘一样,温柔天真。
我惊讶于植物的美和生命力,风摇雨曳,不曾改变。
这趟旅行,最难受的应该是我同行的朋友们,她们原是为一个日本乐队的演唱会才动身到此,没想到两万人都被台风放了鸽子。
但我们还是前往了演唱会活动场地,在大门外。
来自全世界各地的歌迷们自发聚集,大家拿着应援的手幅,唱着歌,我站在人群外,仿佛参与一场盛大的喜宴。国人在「爱」这件事上向来不是外放而赤裸的,但那个瞬间,我感受到了一种“日暮乡关何处是”的哀鸿与怜爱,软红滚烫的旋律,飘荡在海港,连遗憾都变得悲壮。
我虽然不是“死忠粉”,还是忍不住红了眼眶。
人生有几个三年、五年,又有多少次相遇的机会,说到底,还是见一次,少一次的。

从香港分开,她们回北京,我要独自去深圳。
走在地铁站的分岔路时,同行的女孩xixi突然轻轻拽了下我的衣角,回过头,就看到她梨花带雨的样子。美人哭起来叫人心碎。
这是我们第一次结伴旅行,算是“朋友的朋友”这种关系,可那一刻紧紧相依,或许是连日来舟车劳顿的突然松懈,许是顶着台风外出的日子里滋生出战友情谊,许是逼仄的生活里,见不得分别和无常。看到她哭,我举足无措。
“你要好好的哦。”
简简单单六个字,回荡在耳边——或许这是我们给彼此最好的祝福。

重要的不是去哪,而是同行的人;
重要的不止经历,而是我把沿途的风雨,折成纸飞机,寄信给你。
“香港有马,其曰家辉,辉之志,不知其几千里也……”
我有一个非常喜欢的香港作家叫马家辉,喜欢读他的游记和随笔,他曾写:
「西方有个说法,all writing is travel writing——所有书写都是旅行书写。因为所有书写都是关于过程,都是某种在路途上寄出的书信:我在此,我见到,我记得,我告诉你。」
跟许多同龄人相比,我像是一个迷路的小鬼。
游走在社会主流轨道之外,晃荡的日子里,我拥有更多的空间和心气去收集故事,且在旅途中我变得,更加勇于创造浓度更高的快乐,也更有能力吞咽浓度更高的痛楚。
这一趟旅程就这样在仓促、疲惫和乌龙中结束了。
「怨你又恋你」,是我对香港最大的感触吧。
人和城市都有黄金时代,而我记忆里不曾抵达的、香港的“黄金时代”终究还是过去了。
满空寒白,故人已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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