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自己的一封信

今天是2023年10月7日。 我很想写些什么。 一开始还不太确定文字的形式与对象，后来从听到的一首歌得到灵感，我想把心中所想写给另外时空的自己，可能属于过去，也可能来自未来。已经很久没写这样的信了。 该从哪里讲起呢。 有这样一个小女孩。她有点不快乐。 之所以说有点，是因为在外人眼里，她应该是快乐的。什么都不缺，家庭幸福（至少是看起来），有点小聪明，每逢人生大事运气总是不错。可她还是不快乐。 是因为青春期吗？或许吧。 她觉得自己被无聊的课业、学校困住了。她不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能做什么。她常常苦于不擅长维持友谊，能说的上话的很多，可知心好友却寥寥无几。她不喜欢爸爸的自以为是，也不喜欢妈妈的严厉管教。 后来，她终于有机会可以一个人去闯荡。在度过一段时间的不适应后，她彻彻底底地和过去完成了切割。好像“过去”是个十恶不赦的怪物一样。 再后来，她的人生开始了横跨近十年的剧烈震荡。恐惧、焦虑、伤痛、麻木......成为了这段时间的关键词。 小女孩曾经这样像他人描述过，她觉得自打妈妈生病以来，自己的一个手臂就仿佛烂掉了一样，但肉还连着皮，臂膀晃荡地挂在躯干上。她一直在忍受疼痛，最后痛到麻木。当手臂彻底断掉、离开身体的那一刹那，她感到很解脱。小女孩的姐姐抱着她，她很想放声大哭，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哭不出来。很奇怪吧。 她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可直到一年多以后，失去手臂的痛苦才真正袭来。走在马路上，看到健全的他人，她会想，为什么我不是这样。想到未来，她觉得毫无希望，一个失去了手臂的人，经历的所有事，都将会是残缺的吧。 小女孩逐渐成长为了女孩。她知道，人不能一直沉浸在逝去的痛苦中，要努力走出来，生活还是要继续，无论以何种心情，无论是否失去手臂......她也确实做到了。女孩开始领悟，发生的一切事，都有其因由，并对此心怀感恩。有时，她还是会回忆起拥有手臂的那段时光，那是多么美好的一段往昔呀。 与此同时，女孩在暗暗期待，期待能够倚靠他人，以此弥补自己消失的手臂。过去，女孩与父亲的关系算不上多好。她试图让父亲成为母亲的替代品，有时难免会失望。那阿姨们呢？母亲在世时，曾经对女孩说过，如果自己不在了，就把阿姨当成她。她也确实这么做了，阿姨们非常关心她，常常嘘寒问暖，丝毫不吝惜物质与陪伴。可阿姨也不该，更无法成为母亲的替代品，她们都还有自己的家庭。当女孩看到阿姨们围着自己的家人转时，又感到无比落寞。是啊，万家灯火，终究没有一盏，是留给她的。 在人生路上，女孩一直在努力，也一点点地，取得了很大的进步。可她的情绪总是反反复复。她自己也说不清，到底是怎么了。难过的时候会想起那只早已不在的手臂，想象如果它还在的话，自己不至于陷入如此境遇。开心的时候还是会想起它，遗憾自己无法与它一同分享喜悦。快乐是女孩人生的常态，可悲伤是其永远的底色。 终于......女孩被压垮了。被脑海里无穷无尽的想法压垮了。她又开始责备，开始埋怨。她感觉恶心，一想到那个无法控制一切、总是情绪化的自己，真是令人作呕。她开始否定自己，否定他人，否定一切。 这其中就包括她的父亲。她对父亲的爱有几分呢？这很难说。毕竟父亲曾经给小女孩带来过青春期时的最大创伤。甚至可能直至今日，女孩都仍受其影响，对另一群体充满偏见与不解。但她只能依靠父亲。她在心中责怪父亲，真就如同母亲所言，他们家族（包括女孩自己）的人生性自私，无法换位思考，更何况男女有别。男人不能没有女人，而女人离了男人，就像鱼失去了自行车。这大概是当今对两性最偏颇的刻板印象，尽管女孩不愿意承认，这些观念在她的脑海中早已根深蒂固。所以，当她想到父亲未来很有可能与她人再组建家庭时，她真的很难接受。 事实是，女孩的父亲很爱她。比她想的要爱。女孩回家时，会发现餐桌上洗好的一盆葡萄，是女孩最喜欢吃的那种。父亲会在女孩不开心时，带她出去放风。会默默把女孩穿回家的鞋子都擦得一尘不染。会陪女孩一起去爬山，尽管自己到最后走得脚腕直疼。离家前的那个晚上，女孩心血来潮，想要自己洗葡萄，然后发现父亲此前都是亲手把葡萄一个个从葡萄枝上剪下。女孩对着那盆葡萄嚎啕大哭。她的心情很复杂。 嘿，所以，女孩们，我们到底应该怎样面对失去呢？这其实是一个开放的问题。因为现在的我依然没有确切的答案。我也不确定未来的你能否找到。 人们总是在说“活在当下”，carpe diem，可到底怎样才能做到完完全全活在当下呢？ 每次从火车站离家，站上那个长长的扶梯时，我都会下意识回头看向楼下，脑海中浮现出妈妈最后一次在那里送我离开的场景，戴着假发的她踩着轻快的脚步离开，丝毫没有让我察觉出异常。隔天，她瞒着我入院去动了一次大手术，等我返家时，才在病房里见到她，她以后都要带着造口袋生活了。 我又再一次回头，这次，我正视了长久以来，被我忽视的，爸爸的身影。他的额角生出了很多白发，脸上的皱纹也更深了。会有那么一天吗？我会像怀念妈妈一样去怀念他？会吧。 每个人都有追求幸福的权利。我是真心地，希望他可以幸福。所以，无论他做出怎样的决定，我都会尊重、祝福。他不会故意去做伤害我的事，我应该相信他，就如同相信我自己一样。 “我相信我自己。”是那天，我在半梦半醒中，艰难说出的一句话。这六个轻飘飘的字，替我扫除了长久以来压在肩上的沉重的担子，也替我回答了，为什么我的情绪总是起伏的根本原因。 因为小我作祟，我有时会否定自己。否定自己的过去，那时做出的决定是多么冲动，多么愚蠢；否定自己的现在，与期望相比，不堪入目；否定自己的未来，时间会飞快地流逝，而我会一直停留在原地，止步不前。 我不相信过去的我跟随直觉做出的行动会引领我成为更好的自己，也不相信我有度过任何难关的能力。为什么不呢？ 我应该坚定地一如既往地相信自己才对啊。 前两天，身体出现状况的我濒临崩溃，睡了一个午觉后，收到了来自潜意识的讯息。她对我说，不要再去纠结那些“我应该......”、“我没有......”，我不需要和任何人做比较，也不需要迎合任何社会期待，更不需要因为自己和某些模板不同就妄自菲薄。与其每天想着我付出了什么，我要索取什么，不如每时每刻提醒自己，我得到了什么，我要给予什么。 回答那个问题。究竟如何活在当下呢？现在，我给出的答案大概是，告诉自己，当下，就是最好的时光。当我缅怀过去时，会自动忽略过去的种种苦痛，也会自动对当下的种种美好视而不见。未来，也并不总是像想象那样展开，但如果放下对未来的期望，就会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惊喜在前方等待。 失去手臂痛吗？痛。可当小女孩还有手臂时，她的人生也并不总是快乐的呀，痛苦总是常伴左右。那未来呢，未来手臂也不会再长出来，幻想毫无意义。但或许，或许女孩会慢慢彻底适应、享受用一只手臂生活。 回到这篇文字的主题。读到这封信的你们还好吗？我还不错啦。收拾了房间，点上了好闻的蜡烛，换上了新买的柔软的睡裤，窝在床上一口气写了很久，获得了一丝久违的心灵宁静。我想这大概就是当下的力量吧。我会试着去放下那些我应该怎样、我却没有怎样的念头，感恩我所得到的，并时刻提醒自己要去给予，以给予为使命，去爱这个世界，去爱我自己。我相信我自己。

你们呢？你们会怎样去处理失去、对待人生呢？期待听到你们的答案。

如果你们身边还有其他人陪伴的话，希望你们可以默默在心底对他们说上一句，谢谢。请你们再对自己说一声，辛苦了。2023年的我想对你们说，我爱你们。

一切都好。并且还会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