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物|张楚:不做英雄
《不在绳子上的珍珠》是张楚新专辑的名字,他在微博上解释:“实际就是恒河之沙,众生平等,无需牵绊嘛!”在这张专辑里,实在难觅《造飞机的工厂》里那个“灼热”的张楚,用他自己的话,对纯批判的的思维做了调整,想去挖掘自己与现实关系良好的一面。
一晃二十载,公众对张楚的印象还停留在“姐姐带我回家”的温暖旋律中,停留在香港红磡1994年的一个夜晚,停留在那句广为流传的“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了”。十多年前,何勇在接受媒体采访时对“魔岩三杰”的描述成为时代的注脚,但并没有成为张楚的注脚——人们口口相传成就了英雄,英雄却躲进了现实世界的角落。
20岁的张楚拥有远超同龄人的睿智,40岁的张楚同样拥有。“青春期习惯做一个对抗式的人、写一些英雄式的歌,但是那样的光没有办法照进生活成为力量,于是我试图在新的音乐中寻找新的次序,让光发出来。”其实他早就从中国摇滚略显虚伪的高台上走了下来。
张楚“随便编了个理由”拒绝了老狼的邀请,却参与了“中国摇滚 30 年回顾与展望”研讨会举办的第一场演出。因为在他看来,《我是歌手》对音乐文化并没多大诚意,而后者是国家与摇滚界的第一次握手,出于尊重应该参加。
在谈话中,他喜欢用“工作方式”给人分类,比如他自己,一个制作并出售音乐产品的人。如今的张楚,身上没有背负那么多传奇故事,但诗意不减,他在《到达》中唱到:“我依赖大海/并且信仰高山/最好我经过你身旁/你也喜欢我这一种简单。”
Q:时隔20年,新专辑相比从前大不一样。
A:从传统意义来说,这张唱片里,我对那种纯批判的,或者说审慎的思维做了调整,想去挖掘一些新的角度,以及之前没有看到的东西,挖掘自己本身,或者现实关系里一直具有的良好一面。如果仅仅集中在不认可的一面,可能思维也不够分散。我们有一些批判的价值观,但是没有正面的价值观,或者说少。(你说的正面是指?)这包括建设性,包括在生活中可以通行的,精神层面的。
这张唱片就是音乐性会带一点节奏、身体和舞蹈性结合,趋于明亮一些的风格。鼓和吉他的编配,都不像是传统摇滚乐那样比较准确,而是追求跳跃性的旋律。
Q:自我调整的动机从何而来?
A:从过去年轻的个人的英雄性面对大世界,转变成现在的这种反英雄性的,回到对生活本身、个人的成熟以及对世界的责任。传统的摇滚乐的象征方式就是批判性的文化,但我不能沿着那种方式去交一个作业。我如果重复这种方式的话,我觉得我的生命没有价值,只是在重复过去的习惯而已,我自己可以去走另外一条路。
在世界上,还有很多摇滚音乐是具有平民化精神的。过去我们只是用歌词去抒发一种可能性。而现在,互联网对资讯的平等化、男女关系的平等……科技层面、生活方式的进步是可以用摇滚乐表现出来的。一直以来,我们有一些批判的价值观,但是没有一些正面的价值观,这种正面包括建设性以及可以在生活中通行,而不仅仅是架构在精神层面上。
Q:对于很多听众而言,你还是“魔岩三杰”那个时代的张楚。
A:对于我个人来说,我自己试图摆脱以前的情感线索,这种跳跃是我自己所希望的也在努力做的。我们那个时代给社会的情感上的影响,持续了很长时间,听众停留在那个情感中也是一种认可。他们对于新的东西不接受或者接受得慢,永远都是事实。只是我自己试图建立一个区别于过去的表达方法。思维的转变,我自己都是这么困难,我相信听众也困难。
Q:广为流传的那句“张楚死了,何勇疯了,窦唯成仙了”,你怎么看?
A:这几句话也一点都不准确,我只能说,这是现代传媒方式造就的一种特征。一个人的话而已,就代替了所有的东西。在回到北京工作的时候,我已经不想去做对抗性的文化。传统的摇滚乐的象征方式就是批判性的文化,但我不能沿着那种方式去交一个作业。我如果重复这种方式的话,我觉得我的生命没有价值,只是在重复过去的习惯而已,我自己可以去走另外一条路。每一个作品都有它的意义,我自己想做的有一种小小的野心。我希望,能在某一个环境去架构一种东西,能换一个全新的方式让自己的生命是有价值的。
Q:《我是歌手》中老摇滚歌手们一起站在了舞台上,有人认为“老到只剩情怀”,你怎么看?听说,当时也有邀请你?
A:我拒绝了。我对这事情放在商业的节目来做,感觉不是那么经得起消费。文化的更新、商业化与重新塑造是一个复杂的事情,唏嘘的成分更多。关于情怀问题是社会各个阶层的人建立的理解方式,有长期听音乐的人,也有不听音乐的人,我无法去界定这里面的好坏。我本人会拒绝一些过于商业化的商业方式。
Q:今年你参加中国摇滚30周年?能说说看是怎么一个情况?(今年3月初,北京市文联和北京音乐家协会主办了一场“中国摇滚 30 年回顾与展望”研讨会,成立了一个北京摇滚音乐学会,首场就在5月9日的北京工体)
A:中国这种国家出面,跟摇滚一次交界的东西,因为摇滚30周年,我在摇滚里面做了一些工作,所以我去参加第一场演出,算是对这个品牌的尊重,但接下来我可能不会继续参加。
至于大众认为官方和摇滚乐的艺术形态会不会变得所谓“和谐”?和谐不是一个简单的事情。政治嘛,是这个时代无法去回避的一个东西,但是你完全想用一个新东西来替代,我觉得未来几十年、一百年也不能,所以和谐性只是一种精神指标,不变的那么绝对化,我是这么理解的。
Q:现在各色各样的音乐节遍地开花,你怎么看现在中国的摇滚乐市场?
A:其实我根本不了解,我只是从媒体上听到消息,看到现在年轻人的思维方式,我也是跟某些人吃过一两次饭,我不知道他们的工作方式,或者对商业的理解是怎样。总的来说,他们更像现在的工作方式。
我也听过一些现在的,每个作品都有它的价值和意义。现在这个阶段,我想找个办法,让我能够去找一个人性的小小野心。我不想去,比如说某一个环境下,架构一种东西。从音乐人角度来说,我沿着传统方式来架构也没什么意思,我就想,能不能换个方式,这样显得自己的生活有价值些,有的时候采取一种主动的认可,但却是拒绝的态度。
Q:你在微博和网民互动还是很频繁的,歌迷对你评论,无论好坏,你都基本会回复。
A:我们那个时代,我们跟观众交流极其少,现在更加紧密,你更容易知道,他听了你的音乐后,他的所思所想。我觉得这种交流是种乐趣,如果这个人相对来说有自己的,很明显显现出来,大家也会更平等一些。这种平等会造成我就是个职业的音乐人,我跟一个开饭馆的,任何一个在城市里工作的人一样,我会觉得更踏实。
做的好不好,反正就是这样一个市场,我接受,反倒不会强势。摇滚音乐英雄会有一种自以为的英雄强势,现在反而让我放下来了,我觉得生活挺愉快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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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boutNothing 赞了这篇日记 2025-04-29 11:19:5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