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生病的底气

乔老师生病了，今天是第三天。前两天，夜里发烧至39℃多，汗透被褥。症状像极了新冠，但社康检测说，只是扁桃体发炎。

这次发烧，乔老师表现得非常乐观，不仅说说笑笑，甚至有点话痨。前天高烧刚起，他加班跟同事们开了个评审会，说自己脑子转得极快。我私心趁还没有被他传染，下班抓紧去上了一节健身课，有种先快活一回再死的情绪。

那天晚上，乔老师执拗地睡在客厅沙发上。我想应该是睡得极不好，但他说睡沙发心里舒服，不用担心传染我，也可以比较自由地翻身、起身。这个状态，比第一次感染新冠时将死的模样，实在是好太多了。

第二天一早，高烧退至37℃多，他又勇士一般地去上班了，说有很多事情在等着他。坦诚讲，我心里有一点生气。大多数情况下，下午和晚上都更容易发烧，所以早上的清爽并不足信。他不应该如此不顾惜自己的身体，如此只着眼于眼前的一两个交付节点。但我也理解他，毕竟大家都是打工人，而且我们还一同期待着即将到来的国庆长假，希望能提前处理好工作，不至于假期时被打扰。我不知道如何帮他，只得隔一会儿微信问一声，开开玩笑，疏解情绪。

但病毒是不懂情绪的。下午，高烧如期而至。同样的39℃+，同样的凶猛、准时。这一次，乔老师终于知道要提前请假回家了。掐了个考勤准点，去了趟社康，挂号、排队、等结果，折腾了三个多小时，只拿了些普通消炎、止咳药和一纸扁桃体炎鉴定结果。

我下班时，乔老师已经像一堆被冲垮的泥一般，瘫在床上了。样子又乖又点背。我买了水饺，乔老师吃了三五个，觉得恶心便放下了。我又做了蒸茄子，放了重重的蒜子和陈醋，希望有开胃的作用。但乔老师已经没有胃口了。我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在屋子里走来走去。乔老师躺在床上，安静地出汗。天猫精灵在播红楼梦，那是我们都喜欢的催眠曲。

乔老师的汗熏得小小的卧室像蒸笼一样。我们换了干净的褥子和睡衣，让身体继续作战。这一天，换我睡客厅了。我把飘窗上的书本捡开，铺在身下的泡沫板粘着皮肤，让人觉得不爽快。我睡不着。起来写了会儿字。但脑子实在转不动。又刷了会儿手机，电量耗干了。肚子隐隐作痛，我又躲到厕所里，拿了乔老师的手机打发时间。

微信上和飞书上有很多人在找他，红色的消息点铺满了屏幕。我看到了他的直属领导和他的对话。乔老师说自己发高烧了需要请假。他的领导让他赶紧休息并问是否需要安排药。继而又问，关于项目中的某个问题，乔老师是如何考虑的，打算怎么解决。后面一段段长长的对话，我没细看，总归是乔老师说了他的建议，他的领导表示认可。

我总觉得，如果一个人生病了，就不应该追问工作上的事了。尤其是，像乔老师这种对工作很负责任的人。但是大家似乎都忘了这一点。休假的申请和批准，是另一条时空上的程序，无法干扰当下的项目和进度。这让我感到无比难受。

夜里，乔老师起来了很多次。捂汗、喝水、上厕所、在沙发上卧着。我也几乎没有睡着，像一颗热化了的橡皮糖一样趴再泡沫板上。乔老师希望我去卧室里睡，我希望他去卧室里睡，于是中间有一段我们两都在客厅里睡，反把卧室空着。这画面，想想就让人着急。

天将亮时，我模模糊糊睡着了。乔老师也回到卧室了。新的一天，新的37℃+。我继续健康着，继续去上班，乔老师继续病着，小红点继续涌来。

顺利的话，今晚发烧的状况会有所缓解，明天会开始好转。熬过咳嗽、气短、嗓子痛，乔老师就可以恢复健康了。

但这个过程是如此沉重，除了依靠身体的抵抗，没有人能帮助我们。医学帮不了，依附的组织也帮不了。无人托底，唯有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