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界》之短篇放生羊书摘

在那个不冷不热的尘世间他们用彼此仅有的暖意救赎着彼此生命中的执念与希冀。

救赎

1、你形销骨立，眼眶深陷，衣衫褴褛，苍老得让我咋舌。

2、这声叫喊，把我从睡梦中惊醒，全身已是汗涔涔。睁眼，浓重的黑色裹着我，什么都看不清，心脏击鼓般敲打。

3、在路灯的照耀下我去转林廓，一路上有许多上了年纪的信徒拨动念珠，口诵经文，步履轻捷地从我身边走过。白日的喧嚣此刻消停了，除了偶尔有几辆车飞速奔驶外，只有喃喃地祈祷声在飘荡。唉，这时候人与神是最接近的，人心也会变得纯净澄澈，一切祷词涌自内心。你看，前面一位白发苍苍的老妇人，一步一叩首地磕等身长头；再看那位摇动巨大玛尼的老头，身后有只小哈巴狗欢快地追随，一路洒下咝铃铃的铃声。这些景象让我的心情平静下来，看到了希望的亮光。

4、转经的人如织，祈祷声和桑烟徐徐飘升到空际。墙脚边竖立的一溜金色玛尼桶，被人们转动得呼呼响。

5、我把念珠挂到脖子上，蹲下身抚摩这头刚刚还咩咩叫的绵羊。它全身战栗，眼睛里密布哀伤和惊惧，羊粪蛋不能自禁地排泄出来。我被绵羊的恐惧所打动，一腔怜悯蓬勃欲出。为了救赎桑姆的罪孽，我要买回即将要被宰杀的这头绵羊。

6、我看到一汪清澈的泪水溢满你眼眶。我再次蹲下来，抚摩你毛茸茸的身子，上面还粘着杂草碎石。

7、空气里弥漫桑烟和酥油的气味，不时传来缓慢的鼓声，它们让我们的心远离浮躁，变得安静。

8、你在自来水管底下乖巧地站着，银亮的水从你的背脊上迸碎，化成珠珠水滴，落进下水管道里。我赤脚给你打肥皂，十个指头穿行在茸茸的卷毛里，从颈项一直游弋到肚皮底，你的舒服劲我的指头感受着。水管再次拧开，银亮的水顺羊毛落下时变得很浑浊。我再次打肥皂，再次冲洗，你呀白得如同天空落下的雪，让我的眼睛生疼。

9、你耳朵上的红色布条，脊背中央点缀的红色颜料，向人们昭示着今生你要平安地度过此生，直到生老病死。

10、路灯下的水泥板人行道，把你的蹄音振出来，嗒嗒的足音伴随我的诵经声，一切显得是如此的和谐。

11、旁边的一位老太婆忍不住，开始骂这个小伙子：“没有看到这是头放生羊吗？你还要踢它，畜生都不如。”小伙子刚要发作，其他的转经人都一同训斥他。他看清了自己的处境，跑进大雨里，继续赶路。“这些年轻人，没有一点怜悯之心，活着跟牲畜一样。”“可能喝了一晚上的酒，现在才回去呢。刚才我还闻到他一身的酒气。”“一代不如一代。”

12、天，还没有发亮，黑色却一点一点地褪去，渐渐变成浅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