咖啡与香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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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卡布其诺到巴萨诺瓦,我原以为沟壑纵横,永难跨越,可推开窗,便看到了你。
你拥着他,做水里的鱼吧,可水里无鱼,连鱼儿也逃离。你仍旧喝着低卡的咖啡,沉默如撇去泡沫咖啡的黝黑色泽——看不出情绪,连情绪也逃离——便点一支烟,星光乍现,白烟缭绕,你问,这样便有情绪了吗?
记忆与真实。虚构真实,是生活的趣然所在;反过来,真实虚构虚构,是更大的趣然。从黄龙回来,翻看几十几百的照片,钙化池中的池水不再光亮,横沉的姹紫嫣红俨然如空气般逃逸不再,你叹亦奇怪彼时的光感透亮到哪里去了,或如你如他,不再有百般好,不再有这百般万端,记忆被割断、错位、扭曲与编织,永远不再——只是,只是烈日下曝晒的胳臂脸颊褪去后露出一片粉红,提醒你,还有这片粉红是你的身体所在。永远不变。
咖啡与香烟。你欢喜黑暗中的一角光亮,在咖啡吧、酒吧、在公园,不是新公园,暴烈与温柔,贝壳的柔光闪现,娇若海棠,夜戏惆怅;又清爽,兀自亮着,不言不行无嗔无怒。低咖啡因的卡布其诺,分层,墨绿与黑,泡沫与海岸,JAZZ,早逝的佳人,黑人,尼娜西蒙,My man’s gone now,田纳西,欲望号街车……你帮他点了杯低卡咖啡,樱花树下,猴子低舞。欲语还休,休道年华易逝,流水落花,这一年已过。
记忆与真实。2006年7月15日,周六,晚,成都,最热日,青羊区停电,千名居民聚众示威。酒店里,你在洗澡,断电,又启,你不知道在不远的街道上,有车鸣、蝉叫、人声鼎沸,亦有警察,从餐桌上、睡梦中、做爱半,聚集、指挥、防务、疏散。你不知道,在赫赫的警察人群中,会有他,从床上下来,没穿底裤,怏怏到现场,发脾气或不发,还只是小小的职务。重得光亮,你冲完澡,披上浴巾,叫床上人离开;在开门的一瞬,突然想他留下来,可留下来,终归要走,要走的,留不下。如果我们在人群中相遇,还会有爱吗?
风扇在头顶呼呼作响,盘子里花生腐竹冷拼,他问你朋友呢?惊起,再睁眼,又换了人间。几年前的重庆。1997年6月18日,重庆直辖;同年,邓小平逝世;越两年,去重庆,晚上,从车尾回头看盘桓的街道与灯,一圈又一圈,一圈又一圈,把巨型的轮船模型甩在脑后。重庆直辖之时,成渝高速重庆段赫然打上“欢迎四川人民来到重庆”,有人从成都到重庆,逾分界点,一秒钟的距离,换了人间。真实如此残酷,谑笑你的记忆,外面的世界该变的早变了,你还割不断;割不断的,永当断掉。你问,如果我们在人群中相遇,还会有爱吗?
一整个白天之后,坐在小酒馆里。酒馆从居家院子开辟出来,有假山、游鱼、黑的树、灵秀的小男孩,粉白的脸、穿着制服、说着成都话,空荡而摇曳。腻在藤椅里,闭上眼。再睁开时,换了人间。
蜀中,夏夜,十点半。
(07/24/0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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