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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吃什么？

大众点评时代，珍惜每一个用心做菜的小馆子

耿家店小二 2023-08-31 17:27:23 上海

夏天天热，我和饭搭子同事就很少带午饭，总是去店里吃。

公司附近轻食、泰餐、粤菜、东北菜、火锅、江浙菜、披萨……种类不少,但好吃的并不多。偶尔想点外卖，但是手指在饿了么界面划来划去，却迟迟不知该选啥。每到中午，我和同事就犯选择困难症，“今天咱们吃啥？”成了每日灵魂发问。

总在纠结吃啥的症结在于，可口的食物寥寥。无非是差中选优，或者在平庸与平庸之间轮转。填饱肚子是第一要义，是每日必须进行的流程，是工作之外的调剂，是对肚子的义务。

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吃！”这种发自肺腑的意外之喜了。哪怕是大众点评高分榜，那种通常需要排一两个小时队的饭店，看到人们趋之若鹜，你也想去一探究竟。但是当你真的慕名而去，排了一两个小时队，尝到来之不易的食物的刹那，第一反应却是懊恼：我为什么要相信大众点评，来吃这种平平无奇的“招牌菜”！一种被骗了的感觉，夹杂着对自己无脑从众的自责。

有段时间我和同事中午常去的馆子是一家江浙菜馆。大众点评的评分挺高，评价人数也多。它们家工作日套餐还算实惠，人均三四十，可以选择萝卜炖牛腩组合套餐、东海小鲜套餐、铜锅鲍鱼海鲜捞饭、青花椒海鲜毛血旺套餐、口水鸡配菜套餐、十三鲜小龙虾组合套餐、猪排套餐等等等等。花样挺多、冷气充足、环境不错，幽暗的灯光下，一张张洁白的桌布上摆放着精致的餐具，每双筷子都有专门的陶瓷筷枕。

它家的服务也在流水线水准之上。刚推开门，服务员就带着笑脸热情相迎。雨天会亲自拿起塑料袋帮你套雨伞。妆容精致、穿着整齐划一服装的服务员会亲自领你走到餐桌前，帮你挪开凳子，给你倒柠檬水，随后端上一碗夏日特别饮品：绿豆汤或者红豆汤，接着上一盒精致红木盒装着的凉菜，通常是一份凉拌木耳、一份醋泡花生米。

当你吃完这些额外赠送的小食，服务员就开始给你上你点的套餐，除了一份主菜（萝卜炖牛腩/东海小鲜/铜锅鲍鱼/青花椒海鲜毛血旺等，看你选的套餐是啥），木质餐盘里还配有两碟素菜、一份汤。如果你大众点评收藏打卡此店铺，还会获赠一份精美甜品。哪天米饭上慢了，服务员会十分抱歉地走到你面前，为你送上一份萌萌的兔兔补丁以表歉意。

吃完结账时，收银员还会亲切问道：今天的菜品味道咋样？那种谦逊态度，就好像如果你说不满意，他们就可以随时给你退款一样。在这样热情周到的服务态度面前，我们通常会客气回答：不错。但是真的不错吗？菜品的丰富程度和服务当然没话说，我们每次都会吃得很撑，很不舒服那种撑。但其实，萝卜炖牛腩的牛腩虽然软烂，却吃不出牛肉味；青花椒海鲜毛血旺味精味很重；口水鸡的最后几块总是要很勉强塞进嘴里。我们选择常吃这家，只不过是没啥可选择。

直到最近，同事发现了一家湘菜馆。某晚她独自去那里点了一份炒粉，给我发消息说：“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炒粉！我们本周安排吧！”我将信将疑，心里想：不会是浓油和味精加持的重口味，给人一种“好吃”的幻觉吧？作为湖南媳妇，我很难对上海的湖南菜馆产生信任。

后来同事带我去了这家馆子，名叫“湘御”。店主是个戴眼镜的光头中年大汉，这和用芭比粉写的“湘御”招牌形成强烈反差。很不起眼的左右玻璃门上对称贴着：原味湘菜、长沙米粉几个红色胶质大字。毫无装饰可言的一楼店里摆着5-6张四人座桌子，都坐满了人。沿着楼梯上去，紧邻厨房的二楼放着两张大圆桌和一张小圆桌。人多时，客人还需要和大圆桌的人拼桌。坐在二楼嗑瓜子，能听到厨房炒菜的嗡嗡声。透过门口，还能看见厨师在厨房炒菜的背影。

这是家很小县城风味的馆子，“毫无服务意识”同事说。菜单看起来万年不变，就只一份份红色胶质菜单，来了客人，老板就会递到客人手里，客人自行点菜，把想要的菜品写在菜单纸上。点完菜，一位大姐会端上一份瓜子给你嗑，至于茶水，如果你不要，根本没人来给你上；如果你要了，等阿姨得空，会给你用纸杯倒一杯。

但这家菜品确实惊艳。香菜炒牛肉，像是用云贵一带的正宗黄牛肉做的，肉质紧实、有嚼劲，小块小块的牛肉，混同在香菜、小米辣、姜蒜的香味里，特别下饭；辣椒炒肉里的辣椒来自湖南当地，辣椒像是先在锅里焙过，再把肉放进去炒得焦香，没有味精鸡精等赘余的味道，辣椒和肉交织的香味，就足够销魂；紫苏煎黄瓜也是一绝，黄瓜的清香与紫苏的香气相得益彰，小米辣作缀，脆爽可口；酸豇豆炒鸡胗里的豇豆，像是小时候自己家腌的；哪怕是普普通通的空心菜，也特别鲜嫩，像是刚从地里割来，被猪油炒得绿油油脆生生。

我们每次来，就点两三个菜，每人一大碗米饭，但我们总能把菜和饭吃得精光。被小米辣辣得嘶嘶作响时，对食物本能的欲望被激起，直呼过瘾。我们把饭菜都吃光了，却不觉得撑，反而觉得饱足，心满意足。

现在想来，这家馆子“毫无服务意识”，大概源于一种自信吧。老板是真的爱美食吧？才会在食材上下功夫，给食物和食客以尊严。那写在冷饮柜上的标语“源自湖南当地的味道”没有任何噱头，更像是最简单诚恳的承诺。每次结账，那个戴着眼镜的大汉老板没什么多话，只在你边扫码的时候说句“谢谢。”但我们也该谢谢这个老板，用新鲜的食材，做简单好吃有锅气的菜。

想起某次吃另一家装修精致服务尚好的湘菜，但吃每个菜都像在吃其表面的各类香料。吃完饭服务员假惺惺过来问口味咋样，有什么建议，在你建议还没说完之前，服务员就急不可耐让你打开大众点评五星好评，动动手指就可换来某个菜品免单。这样舍本逐末的店铺，真的会用心做菜吗？

大众点评当道时代，尤其珍惜每一个用心做菜的小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