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札记之六百二十二——感慨与思考
清人丁丙将高濂的《四时幽赏录》(出《遵生八笺》)收入其编辑的《武林丛编》。丁丙说:“(前略)即录中景物,三百年来,半非旧观。而风月常新,山水犹昔,诚游观者所宜奉为科律也。” 丁丙距离高濂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三百年。三百年,景物半非旧观。景物如此,人何以堪!而“风月常新,山水犹昔”一语可略作辨析。“风”乃空气流动,今日之风自不同于三百年前之风,可谓常新。而月亮乃宇宙中之行星体,三百年当无大不同。丁丙谓常新,恐怕是说月亮暮生朝落,每日似重见一新生之月,乃人之心里感受也。说山犹昔尚可,三百年在山脉的成长史上可忽略不计。但水是流动的,三百年来,这条江或河的水体不知交换了多少次,西哲曾言:人不可能两次踏入同一条河流。然而人的视觉感受和心里感受仍认为还是那条昔日的河流。这是感性欺骗了理性。 高濂也说过类似的话,但他与山川相比的是古迹。《四时幽赏录·冬时幽赏》:“几簇松筠,山僧指云:‘往宋王侯废冢。”噫!山川形胜,千古一日,曾无改移。奈何故宫黍离,陵基丘壑,今几变迁哉?重可慨也。” 无论丁丙还是高濂,都执着于自己目中所见,以感慨代替了思考。其格局小,气度小。苏东坡《前赤壁赋》云:“客亦知夫水与月乎?逝者如斯,而未尝往也;盈虚者如彼,而卒莫消长也。盖将自其变者而观之,则天地曾不能以一瞬;自其不变者而观之,则物与我皆无尽也,而又何羡乎!” 宋代文人于理上之卓识,非明清文人可望其项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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