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去的时光
七月听说李玟去世的时候还是蛮震惊的,尤其是后来听说她乳腺癌。
我在09年做博后的时候乳腺结节,当时去医院都说没啥。后来一直体检着,每年都报结节。直到去年,我拖来拖去,5月13号,一个周五才去体检。体检的医生当时觉得我的结节不太对,还发在他们超声群里让其他人看,让我去看门诊。那天体检做完,我觉得很累,就没听医生的话,直接回家了。
周一上完6节课,本来说周二去看医生的,结果睡过头了。周三体检报告出来,我挂了个下午的号,还一路心不甘情不愿的。 一去,医生说再说一个 B超,我心里还嘀咕就想赚我钱。这次做B超,医生们都很严肃。做完 B 超,医生说做个穿刺和微创,明天住院,当天就可以出院(后来我才知道是善意的谎言)。那天本来我想着看完医生顺便去美术馆,结果完全没有了心情,本来想做轻轨回家的,心情不好坐出租车。在出租车上我发了个QQ说说。学生都安慰我。回家以后心里特别不踏实,又跟我妈和师妹说了。师妹为了安慰我,帮我查了很多华人的例子,都是没事的。我妈说先看嘛,明天她肯定不能陪我。
那天晚上我处于一种薛定谔猫的状态,收拾住院的东西想,要不我穿这件红衣服,这样肯定没事,同时也给自己的身体拍了照。第二天,我照着医生说的,提着早饭和行李八点去住院。在那里等他们查完房,8点半,一个女医生(后来知道她是来进修的)过来找我,找我问病史啥的。然后抽完血,在10点的时候,带我去微创。微创过后会裹特别紧的白布,很不舒服。我微创回来给我上了检测心率的啥的,我当时觉得我虚弱得不行,护士MM还帮我打了水。中午的饭定了一份盒饭和一份米饭,那个阿姨还专门过来问是定的中午的吧。11点多一点,饭来了,我的手完全不可能把架子立起来,边上的阿姨帮我把吃饭的床架子立了起来,刚开始我还以为她是送饭的,后来才发现她是家属。她们要出院了,在那里商量着买点什么吃,貌似还差碗米饭。我不是不知道盒饭里有米饭吗,多买了一碗吗?于是就把多的送给了那家人。送饭阿姨甚至多给了一双筷子,正好也给了他们。
后来护士MM教我上厕所这些检测的仪器都以暂时拔掉,于是吃完饭睡了个午觉。睡完2点多,医生又叫我去做穿刺手术。在路上,医生问我觉得怎么样 ,我说标志物都在正常范围,我应该不是,哪怕我周围床全是乳癌的。到了四点,手机上收到消息,是癌,立马就被打脸了。于是我周四肯定不能出院了。跟我妈把这件事说了。我妈说她过来陪我,我说她没核酸,赶紧去做了核酸才能陪我。
周四手机上刚收到消息的时候,自己跑去卫生间哭,哭了十分钟 ,想着不行只好出来了,正好医生也来找我,跟医生聊了几句,聊的啥完全忘了。我左边隔壁床的姐姐第二天手术,她们在折腾洗澡洗头,签字的事情。我右边隔壁床的妹妹刚从家里看完孩子回来,她特别开心地说我们这是幸福癌。我当时抑郁得不行,想怎么可能幸福,我没幸福的可能了。
周五主任来查房,我问主任,你们什么数据都没有,为什么说我这个是癌啊。主任说我们从形态上观察的。我还是觉得不太相信,跑去问我的主管医生,说有没有可能是查错了。专管医生说不可能,99%的正确性(其实是95%,他又在善意谎言)。反正就是折腾到10点,给学院和教学部主任打电话,说周一的课我都不能上了。10点以后,我觉得我应该去问我的主管医生我今天做什么。主管医生给我开了增强CT,乳腺MRI,骨扫描,心脏彩超,让我去预约,他建议我预约完回家拿东西准备一下。我立马给我妈电话,叫她别来了,我回去。于是那天下午我回家拿了些衣服,剪了头发,然后又回了医院。剪头发的时候说尽量短,我得了乳腺癌,剪头发的 MM 也安慰了我很久。
周六周日周一检查,周二主任说,明天手术吧。于是周二的时候准备手术,周三真的手术了,手术以后比微创虚弱一万倍!但是一天比一天好,尤其是过完第一个24小时,开始活动以后。但是整个这一切还是非常量子力学,我手术完了都还在想有没有可能就我的错了呢。直到大病理出来,我才理智上接受这件事,虽然情感上还是没接受。
在情感上,基本上每个人都会问,为什么是我。在心理上,这一系列的变故完全就是把人抛入了另外一个时空,从此以后,我就是癌症病人了,一个不能规划明天的人。没有经历过的人很难想象那一系列的心理和情感冲突。我认为好声音真的是罪人,普通人经历那些烂事可能还有途径疏解,但是癌症病人不可能找到疏解的方法。生存还是死亡,对于一个热爱生活的人来讲,太残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