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岁生日

按本地风俗，小孩十岁生日是需要外婆帮他做的。但从内心里讲，我并不愿意小汉堡跟母亲有过多的牵扯，因此每次许同学提起，都回绝我的老家并没有这个习俗。我的老家没有外婆出钱做十岁的习俗，却有做十岁生日的风俗。一般人家在孩子九岁时，就提前做十岁。我的十岁生日，过得可以说很糟心。

那年，母亲说招待客人太麻烦了，不打算给我过十岁，后来她和父亲出门务工了。但是奶奶背着他俩，给亲戚朋友发了邀请，印象里只有三爷爷问到了是给我过生日吗，其他人仿佛就是过来喝个酒，吃个饭，完全没有村里其他小朋友做十岁生日的喜气洋洋。奶奶忙着招呼她的娘家人吃喝、打麻将，我自己在外面跟小朋友玩。还没回家呢，他们就把唯一的蛋糕切了，待我到家时，奶奶将剩下的那块带花朵的蛋糕给了她侄女，剩一些连奶油都没有的残渣给我，我堵气不要，在家里闹，没有人理我。然后，残渣也被他们分掉了，气得我大哭一场。

后来弟弟十岁生日时，父母请了亲戚朋友，很热闹的办了一场。记得我那年上初一，学校实行封闭式管理，早上忘了带出门证，中午和晚上没有办法回家吃饭，晚自习后找班主任签了出门条。在学校吃了一天泡面，回到家里，满心委屈想要诉苦。结果劈头盖脑就是一顿骂，骂我不回家吃饭在外面花钱吃方便面。

十岁生日里，我只是一件斗法的工具。 奶奶借着我的生日，好按着习俗让母亲娘家人花钱，顺便用心招待一番她自己的娘家人。结果就是舅舅买的蛋糕我连渣都没吃到，全进了奶奶娘家亲戚的肚子里。母亲生气她的兄弟姐妹花了钱，根本懒得理我是否受了委屈，没有人关心小孩子怎么想的，也没有关心你的生日是否开心。

这些二十多年前的细碎小事，当年只觉得委屈和不解，现在回忆起来都是伤心。两次十岁生日，让我恍惚意识到母亲是重男轻女的，父母家人或许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爱你。

许同学可能以为我不想让父母花钱，实际上我根本不想去跟母亲讲小汉堡十岁生日这件事，因为我肯定会忍不住控诉她，会揭一遍自己童年的伤疤，但控诉又有什么意义？我改变不了童年的创伤，改变不了母亲，改变不了他们对女儿少爱的事实，那干脆提都不要提这个话题。何况请宾客的意义在哪里？除了爱你的父母家人，谁在乎你开心还是失望，谁在乎你十岁还是八岁？

我并没有把父母和弟弟划进小汉堡的家人范围内。对于我，他们的爱就十分不足，轮到我的孩子又会有多少？时至今日，我已经从亲子关系的巨大的创伤中慢慢走出，努力让自己情绪平和，我不想再回到那个情绪旋涡中，也不想跟他们再产生更多的牵扯。

小汉堡九岁生日，早早按他意愿订了漂流的票，安排好工作，腾出假期。许同学给他买了大水枪，我给他买了喜欢的鞋子。两个人商量着什么时候接他过来时，我突然意识到，这就是爱啊，因为在意，从来不会忘记，早早记在心里，是我从来没有获得过的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