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应当去创造，但还是打开了P/o/r/n/h/u/b

上个月做了个很便宜的工作，报价几乎腰斩，本着争取在一个完整的项目中署名的卑微初学者心态才接了下来，不仅沟通算不上顺畅，留给我的时间也少得可怜，连续通宵几个晚上，尽力去摸索甲方真正的需求。

有一天通宵后准备去补觉，隔壁忽然响起打钻的声音，于是就睁着眼瞪着天花板，过了一会儿修改意见已经反馈过来了。忙到下午三点左右，完全没有睡觉也没有吃饭的我出现在照相馆，准备把头发喷黑，拍一张未来要使用二十年的身份证照片。我下巴上长了一圈红肿的痘，眼圈青黑，脸上都是皱纹和斑点，怨气冲天。

五月发行的塞尔达在我身上的药效仅仅持续了两周左右，本来该去精卫复查的，或者至少需要听从咨询师的建议接受督导，但是我连咨询都已经两个月没预约过了，我显然没有力气去关注自己的精神卫生，也不想再为此花钱。总之，在等待化妆的时候，我的眼泪开始不受控制地往外涌，鼻涕也流了出来，没有纸，就用手背抹，担心这样太失态，走到商场的消防通道门口平复了一会儿，回到照相馆坐下，没喘两口气又哭了，墙上的模特那种天真美好又无辜的笑脸真是太他妈的讨人厌了。

一个多月之后我才拿到新证件，其间最后用旧证件出行了一次，去贵阳见将近十年没有见过的大学室友。办那张证的时候我刚回国，身上有一小笔可以支配的钱，神色多少有点缺乏经验的得意忘形，在拍照处随便套了件带汗味的大红色 Polo 衫，根本不在乎这样拍出来的照片丑不丑，丑又怎么样， 反正 the world is my oyster，理所当然。室友见到我后，却说我还是和大学的时候一模一样。怎么可能呢。她一毕业就去了北欧，因为众所周知的事情，上次回国是 2018年了，她说今年刚回来的时候觉得很不习惯，街上的人都顶着被按在地上摩擦过的脸。我心想那不就是我和另一个赴约的朋友这样的脸。读大学的时候我们分明没有这样的脸。

花了两百块的照片果然拥有丑人多作怪的精致，我的腮帮变宽了，脸以诡异的角度微微上扬，原本引以为傲的尖下巴呈现出一种人工削制的死板，硕大的头部直接架在肩膀上，让我想起那首小学生的游吟诗，你妈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那天下午，我对着不同的朋友疯狂地吐槽这张照片，用重复的话咒骂照相馆。有一会儿我饿了，气温又很高，骂着骂着就进入了一种类似真空的状态，听不见窗外急躁的蝉鸣，也听不到耳机里的音乐，证件上的信息是模糊的，我是谁这件事也难以辨认，唯一清晰的只有我的头，像皮球，一脚踢到百货大楼。

其实为了一张照片没有必要不高兴成这样。不过我也不太确定，也许就是有这个必要呢。

初夏时签了一个喜欢的项目，遇到对我挺不错的前辈，前期准备也做完了，这个项目本来是下半年的工作重心，那天，前辈告诉我，项目不会继续做了。倒是算不上意外，辞掉年薪说出来连我自己都有点羡慕的工作时，我已经知道接下来会一直遇到这样的事情，我没有做错什么，但就是不行。

那天之后，我总是想，别再期望别人推进项目了，一直等待是不对的，应该去创造，去推动自己的项目，哪怕它是一坨大便。我知道这一年剩下的时间已经不多了，焦虑水平不断飙升，但在打开写作文档前，我总是先打开 P/o/r/n/h/u/b，划走一张张充满 male gaze 且毫无美感的缩略图，然后迅速失去所有兴致。我是说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