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浪记(一)
大一大二的时候我才十八岁,刚买了一台相机,当时最喜欢的就是背着相机满武汉地跑。
除了各个展馆里面的艺术作品,连公园的一株小草和水的波纹都会吸引到我。
后来人们进出每个场所都需要各种通行证,相机慢慢也被我遗忘在家里梳妆台柜子里。
再后来我基本都不出校了,我每天的时间被划分成不同的学习内容,除了吃晚饭的时间留给自己去青年园看同一群鸭子。去实习的那几个月我本有大把的周末可以游荡,但是一种疲惫促使我只想躺在房间里,慢慢的这种疲惫变成了一种对于外界的恐惧。有一个周末我想去湿地公园看日落,我走到了公交站,再三犹豫后我折了回来。腿坏了以后这大半年,更是隔断了我到处乱跑的记忆,因为我很长一段时间连走路是什么感觉都忘记了。
五月的某天,我从黑黢黢的房间里醒过来,虽然才是下午四点,但我已经习惯了拉上窗帘不跟任何人讲话的日子。我开始怀念我的相机,与其说是怀念相机,我更怀念能走能跳想做什么就马上出发的我。我跟往常一样待到晚饭才出门,吃完饭完后去青年园看鸭子。看着夕阳像往常一样从研究生宿舍屋顶上慢慢消失,我才发现,我已经看这一模一样的太阳看的太久了。
跟青年园的鸭子告别以后。我开始想把一直想做的事情都做一遍了,那些看起来好像做不做就可以,那些看起来可以说算了的,但是确实遵从我内心的事情,都做一遍。
六月,我们开始泡在音乐了里。我一直想要玩乐队,在听到马上就要审核,而我们连人都没凑齐的时候,我以为真的办不成了。但内心的某种声音告诉我,再试试。开始疯狂的联系学长学姐询问能不能给出其他的审核方案,开始疯狂地跟学妹们碰面,去不同的地方找各种空闲时间排练,开始去排练室一段一段排歌。任何一个时间放弃,这件事情就会“算了”。我讨厌过去的种种“算了”,也讨厌对很多事情“算了”的我。幸运的是,有一群靠谱的朋友,这件事成为现实了。从“学妹,我们要不要试试组乐队表演啊?”变成了一种现实。很小的一件事情,但却是我认为自己最近一两年做过的最成功最快乐最遵循自己的事情,比简历上的任何一条…都要让我觉得自己更有价值。
这是我想要出来“流浪”的开端,我想看看自己脑子里有多少想法可以变成现实。这种想法让我感觉自己是无比坚定的,而不是感受到被他人裹挟的动荡;这种现实是我真切地用我的身体感受到的,而不是停留在“算了”和“好可惜”。
我开始做点兼职,开始制定一系列的计划。一个人出门会遇到什么,我能流浪到哪一站,我的钱够不够花,计划之外还有很多事情,但凡事总归有个开头。我跟过去那个待在房间里的自己“较劲”,也跟我休息了大半年的腿“较劲”。我厌倦把现在的自己的愿望丢给“未来的自己”。有了这一次,也许以后就可以有很多次。
我背了一个巨大的包(真的好重,下次再少带两件衣服),把按小时的行程表发给我爸,剪了个头,就出来了。
第一天我去看了很美丽的窗花,蓝色的玻璃透过窗外庭院里绿色的植物。我给一群妹妹拍了游客照,也许是发型的原因,难得被叫一次“姐姐”,而不是认为我是高中生。我在人挤人的浪潮里看到了很美丽的晚霞,比青年园的大十几倍,几百倍,跟无数人一起享受这波光粼粼的十几分钟。我在步行街的里徘徊寻找吃的,偶然看到了跟前任在几年前一起路过的那家宠物店,顺着几年前的记忆找到了想要去吃的茶餐厅(二楼的楼梯真的都好陡啊…)。我偶然买到了一支乐队的票,听主唱碎碎念他和一盆蕨类植物的故事。我在灯光昏暗,行人和电动车混杂的人行天桥上收到一只小狗的照片…
我买了这个城市多日的地铁套票,从八号线坐一号线,从一号线又转到三号线。有不穿鞋的婆婆,有拖着小车跟我一起找了很久带电梯出站口的阿姨。第二天我在好多小巷里游荡,在好多个巷口碰到了同一对短头发的妹妹们。我在一条充满风的小巷中被叔叔叫住,说免费给我画幅画,他跟我聊彼此的城市。我在一个后院里看了行为艺术表演,舞者拉着绳子从我的头顶划过。我漫步在公园的长廊里,湖面的水总是倒影在屋檐上,湖里有一只毛茸茸的鸭子,荷花开在湖面的一角。我穿着那些被藏在衣柜角落的衣服,感受湖面带来的热风吹着我的双臂。我路过了公交车的起始站,宽阔天空上洁白的巨大云朵和地面上鲜艳的五颜六色排列整齐的公交车。我在电梯里跟小妹妹对视,互相做鬼脸。我在青旅旁边吃到了跟高中一样美味的兰州拉面,兰州拉面里面的煎蛋都好美味呜呜呜呜。我再一次去追逐夕阳,走在大桥上,一边吹风一边走路一边旋转着寻找落日和云朵。我坐在青旅的大厅里吃宵夜,写着我的“日记”,听到旁边的男生跟一桌人分享美味炸串的制作细节。我接到爸妈的电话轰炸,听着他们在电话那头互相拌嘴打趣…
在既炎热又凉爽的夏日,走在巷子里拿着相机,被一草一木吸引着,无目的遛着弯,我为自己再一次的“现实”而开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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