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二哥

（九）

二哥一辈子都在拼命。尽量减少贫穷给这个家带来的不幸，但贫穷与他纠缠了一辈子。

他对自己的婚姻不满意，也与贫穷有关。不满意的主要原因在我看来不在二嫂，主要在于：在婚姻这件大事上，他作为当事人，本来应该有权选择，慎重选择，认真挑选，即使不能挑个出众的，但最起码也要挑个自己满意的。但是贫穷导致他几乎没有挑选的权力。在这件事上，父母说过他：“挑啥，有人看中咱就不错了，还挑，看你兴得。”

就是这个原因，导致二哥一辈子心里疙疙瘩瘩的。

他的疙瘩，与二嫂本人是否优秀关系不大。

其实二嫂人特别好。温柔善良，诚实本分，对待我们这些弟弟妹妹很有爱心；对待老人很有孝心，一辈子没有跟我父母红过脸，非常孝顺，很有教养。

二嫂还没过门（结婚）之前，在镇上的工艺品厂上班。这个工厂与我的初中学校一墙之隔。因而有那么几次，中午二嫂来我家坐，饭后我就趁机蹭她的车子去上学。我是家里唯一的女孩子，长到初中的年龄了，却很少有与年轻成熟女性亲密接触的机会，二嫂可以说是第一个。那时我坐在二嫂的自行车后座上，因为贴得很近，能闻到她身上女性特有的味道，香香的，柔柔的，我心里痒痒的，升起一种莫名的羡慕和崇拜。

那年冬天，二嫂忙里偷闲给二哥织了一件灰色的V字领毛坎，往二哥身上套得时候我在场，我看二哥特别开心、一脸的幸福。那是我记忆里二哥少有的开心放松的一刻。

但二哥对二嫂的挑剔似乎没有因此而停止。婚前挑二嫂个子不高，相貌平平……婚后还挑：懒，对孩子不上心，早上不早起给孩子做饭……直到二嫂生病。

二嫂因癌症去世后，这事瞒了老娘好几年，那时候老娘跟我在深圳居住。二哥后来到深圳出差，实在瞒不过去了，才把这不幸告知老娘。老娘心疼得直后悔，后悔自己没有在家。二嫂跟老娘很对脾气，老娘一直都夸她。如果当时老娘在家，绝对不会让二嫂开刀治病，肯定首先用中药治疗，老娘最相信中医。

二嫂去世后，二哥眉心的那个疙瘩拧得更紧了。二哥眉心有一个疙瘩，那是长年忧虑皱眉的结果。我每每想起他，总是他那眉头紧皱的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