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很棒,你跟别人不一样——贾平凹《丑石》
摘自《经典就该这样读》浦宇平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一块丑石,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一定有自己特有的、不同于身边其他人的价值。也许有时候你觉得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是请你相信自己,你有你的价值,要耐住寂寞,终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舞台。在那个舞台上,你将展现出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才华和天赋。

《丑石》这篇文章,开门见山,直接点出了主角丑石,还明确表示了态度:“我”常常觉得“遗憾”。一块石头,让人为它感觉“遗憾”,这也是丑到一定程度了。
我常常遗憾我家门前的那块丑石呢:它黑黝黝地卧在那里,牛似的模样;谁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留在这里的,谁也不去理会它。只是麦收时节,门前摊了麦子,奶奶总是要说:这块丑石,多碍地面哟,多时把它搬走吧。
丑就丑了,有点用也行啊。可这石头不仅丑,而且没用。其实大家给过它机会,看它能干什么。
于是,伯父家盖房,想以它垒山墙,但苦于它极不规则,没棱角儿,也没平面儿;用錾破开吧,又懒得花那么大气力,因为河滩并不甚远,随便去掮一块回来,哪一块也比它强。房盖起来,压铺台阶,伯父也没有看上它。有一年,来了一个石匠,为我家洗一台石磨,奶奶又说:用这块丑石吧,省得从远处搬动。石匠看了看,摇着头,嫌它石质太细,也不采用。
不规则,质地又太细,可细得还不漂亮:
它不像汉白玉那样的细腻,可以凿下刻字雕花,也不像大青石那样的光滑,可以供来浣纱捶布;它静静地卧在那里,院边的槐荫没有庇覆它,花儿也不再在它身边生长。荒草便繁衍出来,枝蔓上下,慢慢地,竟锈上了绿苔、黑斑。
完了,真是一点用都没有了。树荫嫌弃它,花也嫌弃它,就连爱玩的孩子们,也不喜欢它:
我们这些做孩子的,也讨厌起它来,曾合伙要搬走它,但力气又不足;虽时时咒骂它,嫌弃它,也无可奈何,只好任它留在那里去了。
到这里,作者已经把这块丑石写得一文不值了。石头能拿来干什么呢?要么是有实用的价值,盖屋造房垒台阶,要么就得长得好看让人赏心悦目,不然这么一块石头,要它干吗呢?
就好像一个人,你总得成才,总得“对社会有用”吧。中国古人说“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再不济,你长得好看,那你至少也是个“花瓶”。偏偏这石头都不行。唯一好像有点用的地方是:
稍稍能安慰我们的,是在那石上有一个不大不小的坑凹儿,雨天就盛满了水。常常雨过三天了,地上已经干燥,那石凹里水儿还有,鸡儿便去那里渴饮。每每到了十五的夜晚,我们盼着满月出来,就爬到其上,翘望天边;奶奶总是要骂的,害怕我们摔下来。果然那一次就摔了下来,磕破了我的膝盖呢。
天上有一个月亮,坑凹里还有一个月亮,在那么一点水的助力之下,场面终于是好看了一点儿,可其实也不是丑石好看,是月亮好看。为了这么一点点好看,还让“我”付出了代价—磕破了膝盖。唉,你说,对这么一块丑石,还怎么喜欢得起来呢?
人都骂它是丑石,它真是丑得不能再丑的丑石了。
要说丑石还有什么价值的话,大概就只剩让大家骂两句出出气的价值了。
在这里,我想问大家一个问题:你觉得什么叫有用?我们平时一直说,我们要做一个对社会有用的人。对人而言,我们通常都认为,做一颗螺丝钉,拧在社会的某个地方,你在那儿好好地发挥作用,这就是有用了。而这个概念放到一块石头身上,就如我们刚才说的,能垒墙、能铺台阶、能浣纱捶布、能刻字雕花,这都叫有用。即使这些都不行,至少能摆着赏玩,能给孩子们找个乐子,勉强也算有用了。

从这个角度来看,这块丑石确实是啥用都没有。
几千年以前,孔子讲过一句话:“君子不器。”
什么意思呢?器,是被制造出来装东西的容器。凡是器,就一定是有用的,可以是装东西的容器,也可以是流水线上的机器,反正得有一些“实际”的用处。就好像我们从出生开始,经过小学和中学的义务教育,经过三年高中,之后进入大学接受高等教育—太棒了,你就是个“器”了,不论你是医生、护士、老师、警察,还是公务员、工程师,只要你有份工作,那么恭喜你,你就是一颗螺丝钉,在整个社会的大机器上发挥作用,你是个“器”了。
能在社会这部大机器的某一个位置上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做好自己的事,这样的人就是贾平凹在文章中所说的那些用来垒墙、铺台阶、做石磨、浣纱捶布、刻字、雕花的石头。它们被人开凿出来,打造成人们想要的样子,再经过打磨—就像我们每个人接受各种教育—最后成为一个“器”,一个别人希望你成为的样子。我们常听人说,“这小子真是不成器”,就是说你没能成为别人想要的样子。
大部分人都是这样一路走过来的,去垒墙、去浣纱捶布、去做石磨……这些人都被我们称之为有用的人。可是几千年以前,孔子却告诉我们:君子不器。我特别佩服孔子这个倔老头,说话一针见血啊!真正的君子是不应成为一个器皿的,更不应是一颗被人安放在某个位置上的螺丝钉。
做一颗螺丝钉,就意味着你是一颗被打磨好了的零件,只能放在这一个地方才有用。浣纱捶布的大青石,它就只能浣纱捶布,做不了台阶,也不能在上面刻字、雕花。孔子觉得真正的君子不是这样的。

其实孔子自己就是这么一块丑石,天天到处跟人讲道理,讲他的“克己复礼”。东方有孔子,西方也有哲学家苏格拉底。苏格拉底经常在路上拽住一个人就跟他聊哲学问题:你是谁?你从哪儿来?你到哪里去?恐怕不少人也会觉得苏格拉底是块没用的丑石吧。写《红楼梦》的曹雪芹,15岁的时候家里被抄家,他连谋生的技能都没有,最后没办法,为了填饱肚子,只能到路边去卖风筝。还有画画的凡·高,疯疯癫癫,甚至自己割了自己的耳朵……按“器”的观点去看,这些人活着,有什么用呢?
那难道丑石真的没用吗?文章是这么说的:
终有一日,村子里来了一个天文学家。……以后又来了好些人,说这是一块陨石,从天上落下来已经有二三百年了,是一件了不起的东西。不久便来了车,小心翼翼地将它运走了。
……这又怪又丑的石头,原来是天上的呢!它补过天,在天上发过热,闪过光,我们的先祖或许仰望过它,它给了他们光明,向往,憧憬;而它落下来了,在污土里,荒草里,一躺就是几百年了?!
这块陨石,它跟身边所有的石头都不一样,它做不了地球上的墙和台阶,不能刻字、雕花,也不能浣纱捶布,因为它就不是干这些事儿的!
正因为它不是一般的顽石,当然不能去做墙,做台阶,不能去雕刻,捶布。它不是做这些玩意儿的,所以常常就遭到一般世俗的讥讽。
被讥讽、被嘲笑、被嫌弃、被咒骂,就没有价值了吗?孔子、苏格拉底、曹雪芹、凡·高,他们哪一位不是这样?
孔子的学说对中国文化有奠基性的影响;苏格拉底是西方哲学的开山鼻祖,那三个听起来近乎愚蠢的问题:我是谁?我从哪里来?我到哪里去?是千古以来的哲学大问,到现在人类都没有答案;曹雪芹用一本《红楼梦》,写尽人间辛酸、世间百态;凡·高绘出了人类美术史上浓墨重彩的一页……

丑石的价值不在于做好日常琐碎的那些事。当面对凡夫俗子的讥讽的时候,它默默地忍受着,在污土里、荒草里一躺就是几百年。它忍受了所有的一切。但是这块丑石的心里有它自己的骄傲,它知道它和别人不一样,它知道“君子不器”。终有一天,它会显示出它的价值,那将是远远超越所有日常琐碎的价值。
我们每一个人都是这样一块丑石,出生在这个世界上,你一定有自己特有的、不同于身边其他人的价值。也许有时候你觉得自己这也不行,那也不行。但是请你不要灰心,不要懊恼,不要害怕被误解,甚至被嘲笑、被嫌弃、被咒骂,这都不算什么。想想这块丑石,“它本就不是干那些玩意儿的!”相信自己,你有你的价值,要耐住寂寞,终有一天,你会找到自己的舞台。在那个舞台上,你将展现出让所有人都惊讶的才华和天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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