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译】Brute Facts 导言
导言
Elly Wintiadis
本书讨论的是那些不存在解释的事实——哲学家称它们为原初事实(brute facts)。尽管已经有许多关于解释的著述,却少有人关心,缺少一个解释对某件事物而言意味着什么。本选集中的论文意在通过提出和诸如法则、性质、状态、现象等在本书标题中被从字面意义上称作“事实”的东西有关的问题,来弥补这一不足。
对原初事实的这种探究部分是受到了近来在哲学和科学中对“涌现”(emergence)概念的兴趣复苏的鼓舞。尽管在这些领域中对涌现概念的兴趣复苏,但却几乎没有做任何工作来解决那些不存在解释或至少不存在还原解释(reductive explanation)的事实这一核心问题。本书中的论文开始弥补这一缺口。
原初性的问题也是一个本身就很有趣的哲学问题。原初事实出现在我们的解释当中,是许多人关于解释和世界结构的直觉的一部分,并为形而上学和科学哲学中的哲学观点提供本质。然而,关于原初事实,有许多令人费解的问题。例如:我们如何才能区分可以被合理认定为原初事实的事实和可以得到进一步解释的事实?我们能否通过援引原初事实来为某个事物提供解释?如果我们的解释以原初事实来收尾,我们还能否增加理解?什么能被算作证明原初事实存在的证据?自然主义是否与(非物理的)原初事实的存在相矛盾?模态事实能否成为原初事实?
这本选集中的文章所要解决的就是这类问题。本选集的目标是要增加人们对原初事实这一备受忽视的主题的注意和兴趣,希望它能促使人对该主题开展系统缜密的研究。怀着这一目标,我们尽力把对原初事实的存在性提出支持或批评的论文,和试图阐明原初事实的概念及它与其他在当代哲学论战中处于中心地位的概念之间的联系的论文收集在了一起。
1、 原初事实
在原初事实的初始定义“不存在解释的事实“之外,Eric Barne(1994)对认识论原初事实和本体论原初事实做了有益的区分。认识论原初事实是指那些我们对其没有解释的事实,原因是解释尚不可得,或我们的认知局限妨碍了我们去获得解释。换言之,认识论原初事实对我们而言,或者在一定时间点内对我们而言是原初的;它们本身不是原初的。例如,气体按照波义耳-查理定律所描述的方式活动的事实是一个原初事实,直到气体动力学理论对它做出解释为止。这类认识论原初事实,尽管本身有趣,却没能直接引起哲学上的兴趣。另一方面,本体论原初事实则引起了哲学上的直接兴趣:如果存在这样的事实,则由于世界的存在方式的缘故,对这些事实的解释是不存在的,这同我们和我们可能具有的认识论或认知局限无关。这些事实在本体论上是不可解释的。物理的基本法则或物理常量的数值,可以作为可能是本体论原初事实的例子。
我们会把哪些事实认作本体论原初事实取决于我们会接受哪关于解释的哪一种理论。例如,根据分体论对解释的看法,基本粒子的性质将会是一个原初事实,而在解释的覆盖定律模型看来,基本的法则或理论将会是一个原初事实,如此等等。不过,本体论原初事实概念的一部分,也是许多与此概念有关联的难题的来源,就是它们的原初性依然是世界的一个特征,而非我们在任一时刻的认知状态的产物。接下来的探讨将尽可能关注总体层面上有关原初事实的评论,而不依赖于任何特定的解释理论。
对包括本书中的John Heil在内的许多人来说,原初事实如果存在,则必定是偶然的,因为只有在某个事实本可以是另一番模样时,询问对该事实的解释才是合理的。根据这种观点,原初事实不可能是必然的事物(necessities),因为必然的事物无法是其所不是,因此它们若不是不需要解释的,便是不言自明的。在这一意义上,原初的必然事物常被认为存在许多问题,也因此受到驳斥——例如在本书中受到Levine 的驳斥,他认为解释就在于排除替代的可能性,因此认为原初性只适用于偶然的事实。
尽管许多哲学家认为原初的必然事物是不可接受的,一些人却认为“必然的事物为何以其所是的方式存在”是一个自然的问题,而“我们无法询问为何必然的真理是其所是,而不是某种别的事物”这个单纯的事实也不足以排除这类真理是原初事实的可能性。例如,必然的事物可以被认为是关于任何可能存在的世界的原初事实。在本书中,James Van Celve在论文开头评论道,在数学——典型的必然真理的领域——中,存在用于证明的证据和用于解释的证据。接着,Van Cleve继续探究如是否可以存在原初的必然事物、必然的真理是否必须有解释等问题,以及如果它们必须有解释,这种解释会是什么样的。他考虑了不同的可能性——例如,必然事物是原初的,必然事物是自主的,必然事物被更高级的必然事物所解释,必然事物是因为其构成物的性质而存在——并总结道,目前还不能排除原初的必然事物的存在。
2、 原初事实与解释
原初事实参与了我们日常的解释活动,这些活动不要求每一件事都得到一个解释。从实用的角度上说,解释是和语境相关的,也是和利益相关的。因此,每个解释都含有未被解释的元素。此外,我们的解释可能最终会建立在对诸如原初的初始条件等原初事实的援引之上,人们通常不会认为该事实意味着我们无法对一个现象做出满意乃至完整的解释。事实上,这正是科学与日常解释的运作方式:人们通常预期,通过回溯因果链条,我们最终会发现基本法则或第一原理,而不是继续无限回溯。
原初事实偶尔扮演着无解的解释者的角色:它们参与解释,但自身却没有解释。尽管诉诸这类无解的解释者是我们日常的解释活动的一个特征,同时尽管我们基于实用的理由而对这种活动感到满意,可能还是会有人基于本体论的理由反对在解释中使用原初事实。也就是说,尽管我们可以通过提及解释来识别原初事实,但如果解释的目的是要通过某种方式反映世界的结构,那么就可能会有人反对称,以原初事实作为假定的基础无法准确把握世界的存在方式。
这一反对在解释中诉诸原初事实的观点的理由之一可能来源于一种信念,即每个事实都有——或者一定有——一个解释。莱布尼茨的“充足理由律“(Principle of Sufficient Reason,PSR)所反映的就是这种信念,根据充足理由律,“任何事都不会在没有它应当如此而非以其他方式发生的理由的情况下发生”(1956:16),这也就意味着每一个事实都一定有一个解释,即便只是在原则上存在解释。如此理解下来,充足理由律可以适用于那些本可以是另一番模样的偶然真理。
倘若,如充足理由律所断言的那样,每件事物都必定有一个解释,那似乎就意味着,充足理由律一定会导致解释的无限回归,而要阻止这种递归,就必须引入原初事实。然而,根据传统的形而上学,在因果链条的末端一定有一个必然真理,而对于任何必然真理都会存在充足的理由,也就是说,它的对立观点是一个矛盾(Leibniz 1714:33)。
因此,通过援引充足理由律,一个人可以同时避免无限回归和以原初事实作为假设。因此,如果充足理由律是对的,本体论原初事实的存在就被排除了。但随后的问题就是充足理由律是否确实为真。每件事物都必须有一个解释吗?
莱布尼茨认为充足理由律属于第一原理,它也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里支配着哲学思考,有些哲学家甚至提出,它的真理性是不证自明的(Pruss 2006: 189)。然而,考虑到争论充足理由律的有效性的哲学文献的庞大体量,它并非显然如此。
事实上,充足理由律的合理性已经广受争议,原初事实的支持者们也自然会对它提出质疑。例如,在本书中,Gerald Vision根据“解释项使得被解释项成为必然”的必然主义要求,得出了充足理由律的一个当代推论。Vision提出了充足理由律本身是否是一个实证主张的问题。他问道,若它是一个实证主张,则为何基本的物理法则(它似乎不一定为真)的存在没有表明它是错的?同样,人们也可以质问,为何量子力学的非确定性模型没有表明它是错的。另一方面,如果它不是一个实证主张,它就一定是一个先验主张。但充足理由律的先验有效性受到了许多哲学家的质疑,包括大卫·休谟,他认为在先验的基础上,并非每一件存在着的事物都一定有一个解释,这是合理的。
结合这些困境,充足理由律最近在相信它会导致必然主义(即认为所有的真理都是必然真理,且一件事物无法拥有它所实际拥有的状态以外的状态的观点)——几乎没有哲学家愿意接受这个后果——的哲学家当中变得过时。因此,尽管充足理由律或许为否定或抵制原初事实的可能性提供了一个基础,但充足理由律的有效性受到了严重质疑,不能认为充足理由律对原初事实的存在提出了决定性的反驳。
除了存在从某种意义上可以说是自我解释了的必然真理的可能性以外,罗伯特·诺齐克考虑了另一种可能性。诺齐克质疑“解释是非反思性的“的假设,提出了一种可能性,即一项基本法则或原理可以通过自我涵摄(self-subsumption),通过成为自身的一个例子来解释自己。在这种情况下就会产生进一步的问题:要使一个事实是原初事实,它是否必须不被任何东西所解释;或者,它是否必须不被除它自己以外的任何东西所解释(1981:118-21)。
人们不仅对解释链是如何结束的意见不一,还对它是否真的会结束有意见分歧,这一点反映在了解释的和形而上学的无限论(infinitism)当中。根据解释的无限论,解释链会无限延续,反映出一个在其中既不存在终极解释也没有基本现实层面的世界。如果解释链无限延续,它似乎便意味着不存在尚未被解释的事物,即不存在原初事实。但对原初事实的存在性的抵制不仅以关于解释的理论为基础,它也可以来自形而上学。因为,尽管我们是从解释的方面来定义原初事实的,但原初性也可以被理解为本体论依赖(ontological dependence)的缺失,就像在Torin Alter的文章中那样,他在文中将原初性定义为奠基关系的缺失,而在Dana Gowick的论文中,原初事实则是基本的、不可还原的事实。尽管本体论依赖是一种形而上学依赖,但它有时会被认为对(广义的)依存的实体提供了形而上学解释。和因果解释不同的是,形而上学解释没有通过诉诸原因来做出解释,而是从较不基础的事物追溯至更为基础的事物,或是从依赖于其他事物而存在的事物追溯至它在本体上所依附的事物。按这种方式理解,原初事实就是不依靠外物而存在的事实。
形而上学的无限论认为,存在着的事物没有终极的形而上学基础,而是有着本体论依赖关系的无限链条。由于无限论反对基础主义——它假定存在一类其他所有事物都从中产生的基础性实体——因此可能会有人提出,它无法容纳原初事实。因为假如原初事实是根据本体独立性来理解的,而任何事物在本体论上不是独立的,则任何事物也都不是原初的。
在关于本体论依赖的讨论中,原初事实往往被理解为一个基本事实,在其中,基础性与物质的最终构成要素有关。根据这种观点,如果复杂实体与其他实体存在分体关系,即如果实体是由别的实体作为其部分组合而成的,则我们可以说那些组成了其他更复杂实体的最终的简单实体是基础的。这些基础实体在本体论上是独立的,也因此是原初的。
解释的和形而上学的无限论中固有的回归导致人们以怀疑的眼光看待它们。坚持这种态度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在总体上,无限论的推论是反直觉的,而从个别来看,它的形而上学结论令人不满。例如,在一个所有事物都能无限地分割成部分且小型事物依赖于大型事物的“黏糊糊”世界里((Schaffer 2003),不存在基本的现实层面。在这样一个世界里,事物最初产生的方式是不明的,也不存在尚待科学去揭示的终极原理。尽管我们对终极解释的渴望或许不能成为反对一种关于世界结构的、排除了终极解释的存在的观点的决定性理由,但它已经被认为是抵制这类观点并在形而上学中坚持某种版本的本体论依赖和某种形式的基础性的理由之一。尽管如此,作为一种可能性,无限论无法被直接排除,也因此,它向认为存在原初事实存在的人提出了一个难题。
除了无限延续的解释链条的存在或是自我解释的事实的存在以外,质疑原初事实的存在的另一个理由是循环解释链的可能性,在循环解释链中,解释链通过诉诸其最初的被解释项而结束。由于难以看出这如果能够合理地发生,甚至难以看懂它确切的含义,因此在传统上,这种可能性一直不受青睐(Lang 2002:98)。
对原初事实的存在的另一种质疑来自那些否定传统的实体形而上学(substance metaphysics)和它所假定的基本实体或物质的哲学家们。这些哲学家青睐一种过程形而上学(process metaphysics),在其中,现实的最终构成物——如果我们希望这样描述它们的话——是存在于不同的时间与物理模式中的过程。根据这种观点,存在的只有相互交错的过程和组织模式,传统的分体依赖关系以及边界的概念则不适用。因为如此,所以不存在一个基础层面可以让处于其中的事物被看作是原初的或基本的。原初性至多可以被赋与某个过程。
尽管有实证和逻辑论证支持,也尽管它与涌现格外相关,但过程形而上学要求对一些我们最为深信的理论做出修正,结果,该领域的工作主要是在主流形而上学的边缘部分完成的。尽管如此,目前提出的支持证据迫使人们不得不予以关注,并对原初事实——或至少可能被认为具有原初性的事实——的存在构成了严重的挑战。在本书中,Mark Bickhard出示了这类证据,并提出了一个不需要以英国涌现论者所假定的原初法则为前提的涌现模型,而Argyris Arnellos和Charbel El-Hani则在另一篇文章中从过程视角出发,立论反对生物结构中原初事实的存在。
形而上学中另一个对基础性提出质疑的领域是模态领域。在本书中,除了上文提到的James Van Cleve以外,还有Dana Goswick, John Heil与 Joseph Levine三位作者提出了模态事实(关于可能情况可能是如何、不可能是如何或一定是如何的事实)是否具有原初性的问题。三人都同意这类事实不是原初的,但理由却不同。Dana Goswick反对模态原始主义(即认为模态是世界的一个不可还原的特征的观点),因为它与自然主义相冲突,同时她还通过为拥有模态特性的客体的存在提出还原性解释,来论证反对原初的、不可还原的模态事实。Levine认为模态以逻辑为基础,因此不是基础或基本的。在Levine看来,由于原初性只能归因于基础性或基本性,因此他得出的结论是,模态事实不可能是原初的。最后,Heil提出,逻辑上的可能性不能为现实中的可能性提供指南,是现实的性质决定了什么是可能的,什么是不可能的。因此,我们眼中的原初事实其实并不是原初的。
3、 原初事实与理解
当研究的重点转向解释与理解之间的关系时,便揭示了另一组有趣的问题。基本上,我们之所以寻求对现象的解释,是因为我们相信这么做能帮助我们理解现象。理解的概念并不是十分明确,不同的哲学家也依据他们对解释的看法以不同的方式使用这个概念。这是因为不同的解释观发现了解释的不同特征,理解借由这些特征而产生。例如,根据解释的演绎-规律模型(DN model),理解涉及到将一种现象纳入到一个法则底下,而根据解释的因果理论,理解涉及到掌握有关导致某事发生的Lewis所谓“因果历史”(causal history)的信息(1986:217)。
尽管人们已经用不同的方式描述了解释与理解之间的关系,但认为它们有着紧密联系的信念在哲学家们心中根深蒂固。这可以被认为对原初事实的支持者们构成了一个问题,因为它似乎迫使他们承认,理解最终是以因为其缺乏解释所以自身无法被理解的事实为基础的。于是,原初事实的解释力似乎被笼罩在了谜团之中。
Michael Friedman用解释的统一化解释(unification account)向哲学再次提出解释与理解之间的关联,他提出,当我们需要理解的“独立现象”的数量最小化时,我们的理解就得到了最大化。在发展作为同一化的解释概念时,Philip Kitcher也类似地要求减少“我们必须当作终极事实来接受的事实的数量”(1989:423)。显然,解释的统一化解释本身并不是反对原初事实的存在的论证。然而,它确实支持将原初事实的数量维持在最低值,因此可以作为支持在特定层次的解释中对原初事实加以限制的理由。也就是说,它可以构成一个关于判断在解释中允许使用哪些种类的原初事实的论证的一部分。
与这种认为解释与理解密不可分地联系在一起的悠久传统相对,Ludwig Fahrbach(2005)提出,原初事实的存在可以切断解释与理解之间的联系。Fahrbach认为,尽管原初事实是没有解释的,但它们能够被完全地理解。对某件事物是原初事实的了解赋予了我们认识上的收获,因为它传达了有关自然秩序的信息(即被解释的事实和其他事实之间所有依赖关系的完整结构)。在了解到某个事物是一个本体论原初事实后,我们就了解了同对它的解释有关的一切。因此,尽管我们没有得到对原初事实的解释,但我们对它们的理解可以是完整的,而这有助于我们对世界的全面理解。
4、 我们能否知道一个事实是原初的?
余下的问题之一是如何确定一个事实在本体论上是原初的。科学史向我们表明,许多过去认为的本体论原初事实其实只是认识论原初事实。因此,我们如何能知道有些事实是本体论原初事实?
科学不仅仅是发现和组合数据;可以说,它是在以一种最为优雅和统一的方式发现和组合数据。这意味着,如果有可能,我们就应该去寻找我们所需假定的原初事实的数量和类型的界限。在这种意义上,值得赞扬的认识论态度似乎是首先假设事实不是原初的,并设法解释它们。Mark Bickhard 在他的论文中指出,自然主义的一个特点是,提出进一步的问题并寻找现象的更深层解释永远是恰当的做法。鉴于对自然主义的这种理解,把某件事物当作原初事实来接受似乎违背了自然主义与科学研究的精神。类似地,Carl G. Hempel和Paul Oppenheim批评道,涌现论者对原初事实的接受是在鼓励“一种会扼杀研究的顺从态度”(1948:152)。
相反,英国的涌现论者以一种相当不同的观点看待自然主义与原初事实的关系。在他们看来,恰恰是忠实追随永不逾越经验证据的结论的自然主义态度导致了对原初事实和非物理性原初事实的接受。 (见 Alexander 1920, 1921; Morgan 1923; Broad 1925.)Samuel Alexander(1920,1921)把这种态度称为“自然的虔诚”(natural piety):“记录事实”,同时又不让除自然以外的任何事物引导你得出结论(1921:410)。若我们接受这种态度,有时经验证据就会引导我们或者迫使我们得出存在原初事实的结论,尽管我们对它们有形而上学和理论方面的疑虑。然而,C.Lloyd Morgan指出(1923:39),建立这样的观点并不标志着所有探究的终止——事实上,总体而言,英国的涌现论者并不排除一时看来的涌现现象具有可还原性的可能。尽管某件事物也许看上去是一个原初事实,但我们必须牢记它有可能其实不是原初事实,并对我们或许遗漏了的可能解释保持留意。毕竟,推动了科学与哲学的不是我们已知的事物,而是我们未知的事物,而关于识别原初事实(并确认我们对它们的看法是对的)的过程也还有许多内容需要了解。在本书中,Peter Wyss讨论了这个问题及其相关问题,并提出,不可解释性并不必然导致理解不足或不可理解,尽管原初性或许得不到解释,但它还是提供了信息。在另一篇论文中,John Symons提出,尽管我们在被告知某种不存在解释的现象时会感到怀疑,同时尽管从归纳的角度来看,这种怀疑是正当的,但有不同的方式可以理解原初性,其中有许多是与科学理性(scientific rationality)相容的。
当然,正如科学和哲学的历史向我们表明的那样,对原初事实的搜寻可能会产生误报,我们以为的本体论原初事实也许最终不过是认识论原初事实。不过,尽管我们的本体论原初事实列表必然是临时性的,但正如我们不应该仅仅因为未来我们可能被证明是错的,就对其他受大量证据支持的事情保留判断,我们也不应该对那些事实是否真的是原初事实的问题无限期地保留判断。不考虑无限论的话,相信原初事实存在就不是不合理的,并且尽管我们应当对这类问题永远保持谨慎,但否定原初事实存在的观点应当得到经验证据的支持,而不是受前理论的形而上学信念的驱使。
在本书中,我和Gerald Vision为涌现论立场提出了辩护,Elanor Taylor审视了支持原初事实的策略。Taylor警告我们不要过早接受原初性,并建议,为了合理地做出支持原初性的论证,我们得有一个能容纳原初事实并且具备强有力的溯因支持的形而上学通用理论。
如前所述,尽管我们似乎无法避免在我们的解释中诉诸原初事实,但有许多考虑因素对认为存在本体论原初事实的观点不利。不过,尽管每个事实都必有一个解释的直觉十分强烈,但某些基本法则或原理支配着自然以及存在某种基本的层面的直觉同样很强烈。基本性的问题是形而上学的核心问题,因为,通过确定哪些事物是基本的,我们也可以确定世界上存在多少种类型的事物。因此,基本性的问题与涌现论有所关联,因为涌现论也是一种关于世界的结构及世界中可发现的事物类型的观点。
在涌现论中,基本性的概念可以被理解为同某种不可还原的事物有关,也就是和无法通过还原的方式解释其从何而来的事物有关。例如,在发展出量子力学解释以前,人们曾认为化学现象属于这一类型。根据这种方式理解基础性,涌现性(emergent properties)抑或它们赖以随附于使它们产生的性质的关系被认为是基础性的。英国的涌现论者就是在这一层意义上谈论C.D. Broad所说的“独特而终极的”(1925:64-5)基本法则——他用这个短语指代无法还原为支配更低的层次的法则的法则——并且当代的涌现论者也会谈论不可还原的,因而是新的并且基本的因果性力量(Silberstein and McGeever 1999; O’Connor and Wong 2005)。尽管我们已经知道,我们不应认为基本性等同于原初性,但这些概念往往是相关的。因此,我们对原初事实的一般讨论现在把我们带入了甚至更具争议的涌现原初事实(emergent brute fact)的主题。
5、 涌现原初事实
原初事实的问题近来已经重现于涌现论的讨论当中。本质上,涌现论是一个关于解释的理论,涌现论的核心命题之一就是,存在无法以还原的方式根据物理属性来解释的事实,即,有些属性与产生它们的物理基础有着原初的关联。并非每一个涌现事实都是原初事实,因为不存在还原解释的事实或许拥有其他类型的非还原解释。然而,涌现论并不否定某些涌现事实是原初事实的可能性。由于不同的人用不同的方式理解涌现论,导致涌现的概念在文献经常变得不明确,因此我首先要论述本书是如何使用这一术语的。
在科学中,人们通常从认识论的角度理解涌现,它涉及到我们对在一个系统的系统属性出现以前对它们进行预测或预期的无能为力。尽管处于许多原因,我们无法预测它们的涌现,但原则上是有可能从本体论角度或者从解释上将涌现性还原为产生它们的事物的。换言之,从强本体论的意义上看,涌现性不是不可解释的——原初的,而仅仅是由于我们的认知局限,才相对于特定时间里的个人或社会,或相对于人类整体而言不可解释。
关于形而上学涌现,产生了重要的问题。形而上学涌现又被称为强涌现或本体论涌现,根据形而上学涌现,涌现性在原则上是无法还原为从中产生涌现性的属性的。这种涌现基本上出现在心灵哲学中,被提出来作为还原与非还原的物理主义和泛心论的替代。
在下文中,我将以和布劳德(C.D. Broad)差不多的方式使用“涌现”一词,他的《心灵及其在自然中的位置》(The Mind and Its Place in Nature)是二十世纪哲学中关于涌现的最具影响力的著述之一,为当代的大部分关于涌现的讨论提供了历史根基。根据这种观点,形而上学涌现保证了本体一元论和属性二元论:世界从根本上而言是由同一种东西,也就是物质,组成的,而物质在不同的组织水平和复杂度水平上,展现出新奇的属性,这些属性无法还原为它们从中显现并随附于的较为低级的属性。
这些涌现性无法用还原的方式来解释,这一事实并不能归咎于我们在认识论方面的任何局限;它仅仅是这些属性缺少(还原性的)解释的结果。因此,这种版本的涌现所引发的主要问题是一个形而上学问题:对在组成部分“之上再无他物”的事物和在组成部分“之上还有别的东西”的事物能否做出合理的区分?是否存在无法根据其组成部分以及它们之间的关系来解释的事物,即在本体上和解释上都无法还原为那些部分或关系的事物?强形式涌现的支持者们以积极的态度回答这些问题,从而允许了存在非物理的原初事实的可能性。因此,强涌现经常被以它神秘到不可接受或者根本是无法理解的为理由受到敷衍的驳斥。
这种反应是自然的,因为不可解释性通常与本体论上的独立性相关联,而涌现的原初性的观点则违背了这一传统看法。因为如果某个事物在本体上依赖于另一个事物,那么前者似乎就一定能根据后者来解释,也因此,两者似乎无法真正区分开来。这样看来,原初事实在非基本层面(这个描述通常指的是“非物理”层面)的出现就可以被视为异常,因为通常情况下,更高层次的事实的解释是根据较低的、更为基本的层次的事实来做出的。因此,反对强涌现论的一个中心论点是,强涌现论往好了说是神秘的,往坏了说则是不连贯的,因为涌现事实对物理事实的(本体论上的)依赖被认为和它们在解释上的基本性是不相容的,它们与这些物理事实的区别性也是如此。可以肯定地说,由于在真正的涌现的新特性和形而上学的随附性之间感觉到了矛盾,因此主流观点否认了涌现性原初事实的存在。
对涌现性原初事实感到不安的另一个源头,是科学解释的还原主义模型的成功,以及其支持者们的信念,即这类解释至少在原则上是在任何情况下都可得的。根据还原主义观点,整体的行为可以根据其组成部分来解释,或者,假如不存在这样的部分(像在意识随附于大脑的例子中一般),那么就存在一种机制来解释一方如何从另一方当中产生。根据这种假设,任何不存在以其组成部分或内在机制为依据的解释的现象无疑都会是反常的、鬼魅般的,或者像奇迹一样。
这种否定原初涌现性的存在的态度也同样反映在内置于物理主义的诸多——如果不是所有——表述当中,它们要求所有的高级属性和关系都具备某种还原性的解释。缺了这样的解释,这类属性和关系就会成为“法则的晃动者(nomological danglers)”((Feigl 1958; Smart 1959),损害物理属性与法则在形而上学方面与解释方面的基本性,而这种基本性是物理主义立场的核心。因此,以假定“superdupervenience”(就是指能用物理主义可以接受的方式来解释的随附性)为必要条件而著称的Terrence Horgan写道:
和涌现论相反,物理主义立场应当确定地宣称……任何在形而上学方面处于基础地位的事实或法则——也就是说,任何不被解释的解释者——都是物理学本身内部的事实或法则。(Horgan 1993: 560)
以涌现论存在某些概念上的问题的想法为出发点,Kevin Morris在他的文章中评价了最近的设法根据基本现实和使真(truthmaking)来描述涌现论,以避免这些问题的尝试。Morris提出,这种方法更改了传统上对涌现的理解,最终无法帮助我们克服我们想要解决的问题,即判定原初性(brute determination)的问题。Peter Wyss采用了非常不同的方法,在他的文章中提出,涌现的原初性可以帮助它的那些更具争议的特征,例如不可还原性和新异性。通过这种方式,Wyss试图表明为何,与涌现的批评者们通常宣称的相反,涌现既不神秘也非不可理解,反而在认识论方面是有用的。
如前所述,抵制原初事实的存在的主要源头之一是充足理由律。不可否认,至少从表面上看,充足理由律在直觉上是十分合理的,我们在经常用它来试图理解周围的世界。Michael Della Rocca(2010)在他对充足理由律的辩护中提出了否定原初事实的论证,在辩护中他援引了我们的推理实践。在Della Rocca看来,我们对充足理由律的默认可以从我们对他所说的“不可解释性论证“——那些因为使我们所感兴趣的现象得不到解释,或者说变得原初,而被我们所排斥的论证——的普遍排斥中看出。根据这种观点,部分哲学家愿意像涌现论这样的例子中忽略充足理由律是一件古怪的事。
尽管所谓的“不可解释性论证“明显在我们对认识证成(epistemic justifications)的渴望中扮演了一定的角色,但仅凭这个事实是否足以证明充足理由律是对的或我们全都默默接受它则不那么明了。充足理由律的反对者们可以提出,尽管一段(正确地)解释了现象的描述会比使现象未得到解释的描述得到更多的青睐,但解释的缺乏并不构成拒绝这类描述的充分理由。解释的缺乏能否成为拒绝关于某种现象的描述的充分理由,取决于其他可得的描述的合理性,以及可得的证据等等。物理主义者和涌现论者的争论正是一个典例。涌现论者愿意接受缺乏还原性解释的涌现性的存在,其中一些涌现论者这么做的基础是在他们看来涌现论命题及支持它的可用证据的独立合理性。在本书中,约翰·塞蒙斯(John Symons)区分了作为启发科学探究的方法论的充足理由律和作为支配存在(being)的形而上学法则的充足理由律。他提出,如果我们否定后一种理解,我们就可以在保留充足理由律的部分常识性方面的同时,又不必接受反涌现论或物理主义及其众所周知的缺点。
为了给这篇相当长的介绍做个总结,我应当指出,本书中收录的文章提出的问题比我目前所能论述的问题更多,还提出了更多尚待探索的主题。这样更好,因为这正是这本选集一开始的目标:为古典和当代的涉及到多个不同角度的关于原初事实的观点提供详实的介绍,引起人们对原初性概念及其与哲学和科学中更广泛的讨论的关联性的持续探究。
6、 论文
在《一定存在原初事实吗?》(Must There Be Brute Facts?) 中,约翰·海尔(John Heil)讨论了本体论问题,并探究了宇宙之所是的模态状态。他质疑了认为可能世界(possible worlds)能像模态一样揭示信息的休谟式形而上学的优越性,并建议以亚里士多德主义替代休谟式休谟主义,从而重新引入可以为对模态断言(modal assertion)的解释提供来源的力量。海尔提议用使真(truthmaking)来替代形而上学的奠基关系。做出这种替换以后,他提出,宇宙之所是可以成为有关宇宙内发生的事件及宇宙本身的诞生的模态断言的使真者(truthmaker)。海尔总结道,偶然性和必然性根源于现实的性质。于是,最终,现实的性质决定了哪些事实是原初的。因此,表面上的(认识论的)原初事实之所以会是认识论原初事实,是由于现实的性质。但考虑到询问现实为何是其所是并不合理,所以难以做出支持(本体论的)原初事实的论证。
在《如何立论支持原初事实》(How to Make the Case for Brute Facts)中,Elanor Taylor审视了要做出这类论证所需的条件。具体而言,她设法判定,什么条件可以构成对本体原初性的信念的充分基础。Taylor发现,从基本性,以及从科学或形而上学解释的缺乏,是无法推断出原初性的,这主要是因为这类推论草率且没有基于充分的证据。她提出,解释的缺乏并不一定伴随着基础性,为了从解释的缺失推论出原初性,我们不仅要证明对于某个事实而言,在当下和未来都不存在任何类型的解释,还要证明这种解释的缺乏作为对世界之所是的反映,具有形而上学意义上的重要性。Taylor进一步给出了一种以最佳解释推论(inference to the best explanation)为基础,为本体论的原初性提出合理的支持性论证的方法。她提出,唯一能够给出支持本体论的原初性的论证的方式,就是证明原初事实是一个有着强大的溯因支持的一般的、自然主义的形而上学理论的——也就是说,一个有科学依据、对原初事实及其与其他概念的关系有大量的归纳支持的理论——的一部分。这样一种理论不仅能确保原初事实在本体论上确实是原初的,而且,泰勒主张,如果确实存在本体论原初事实的话,这将会是论证它们存在的唯一方法。
约瑟夫·莱文(JosephLevine)在《原初性与随附性:心灵对抗道德》(Bruteness and Supervenience:Mind vs. Moralty)中着手解答何时可以同意把事实认定为原初事实的问题。在过程中,他提出了一种用来理解原初性概念及其与模态的关系的框架。莱文还探讨了将这个框架应用于心-身问题和它所面对的来自伦理的非自然主义(ethical non-naturalism)和伦理属性对非伦理属性的随附性的挑战。
莱文认为原初性是形而上学的基础性在认识论中的对等属性。根据他的观点,如果一种状况不是由另一种状况造成或组成的——也就是说它是在另一种状况“之上”的——则这种状况就是基础的。他提出,只有在局限于世界当中所包含的基本事实和法则的范围内时,原初性才是有意义的,而声称存在和可能世界的空间本身有关的原初事实则是不合理的。莱文大体上秉承了Chalmer的模态理性主义(modal rationalism),认为模态事实一定可以被逻辑或概念间的关联所解释。它们替“什么是可能的”划出了界限,并且,由于它们是先验的,因此它们并不能允许原初性的存在。因此,形而上学的必然事物,如那些涉及随附性的必然事物,就不可能是原初的,而必须有一个解释。
莱文将这些思考应用于心-身问题和道德评价。对于前者,他提出,对心灵状态与它们所随附于的物理状态的关系的解释一定是心灵状态并没有在物理状态之上;由于某种基础事物必定在另一种状况之上,因此心灵不是基础性的。关于伦理评估,列文总结道,伦理价值会与行动相联系,并不是由于逻辑的关系。因此,由于规范性(normativity)处于世界的非规范性属性之上,所以我们必须放弃一部分的伦理随附性。
James Van Cleve在他的文章《原初的必然性与心-身问题》(Brute Necessity and the Mind–Body Problem)中聚焦于“对于一种哲学观点而言,暗示存在其必然性得不到解释的必然真理是否是一个问题”的问题。在过程中,Van Cleve也探究了是否有办法解释必然真理的必然性。他思考了必然的事物是否是原初的,是否是自主的,是否可以被更高等的必然事物所解释并因为其构成部分而为真,并得出结论称,直到这些可能性都被排除以前,无法排除原初的必然事物的存在。Van Cleve特别指出,在心-身问题和伦理学这两个哲学领域中,有可能存在原初的必然事物。
Dana Goswick是一名坚定的自然主义者,相信我们生活在纯粹的物理世界里,她提出论证,反对认为存在不可还原的(原初的)模态事实的模态原始主义观点。在《模态事实是原初事实吗?》(Are Modal Facts Brute Facts?)中,Goswick并没有为事物的模态属性的具现化(instantiation)提出还原式的描述,而是通过为具有模态属性的事物的存在提出还原式的描述来否证原初模态事实。她通过对被她视为以非模态对象和排序性质(sort properties)作为其部分的复合对象提出还原式的解释,对模态做出了还原。Goswick在采取这种还原式方法的同时又补充以对模态对象的反应-依赖解释,她提出,模态是由我们的意识创造的,而不是世界的独立特征,并且所有的模态对象都是非基本的,也因此不是原初的,
在《使真和涌现之谜》(Truthmaking and the Mysteries of Emergence)中,Kevin Morris批判性地探讨了一个由Elizabeth Barnes和Ross Cameron所提出的命题:如果我们把涌现性看成是可以作为使真者的、具有基本性的、在本体论上独立的属性,那么和涌现论相关的问题通常就都可以被克服。他反对这一立场,对不同的依赖性概念做出了区分。特别是,他主张,Barnes和Cameron在该语境下归功于使真者的工作实际上是由他们的弱依赖性(weak dependence)的概念完成的。具有弱依赖性意味着无法独立存在,例如体积无法独立于形状而存在。然而,如果用更稳健的方式理解依赖性,就像在涌现论的例子中一样(即,涌现的事物或性质以某种方式被其下层基础所决定,通常是以随附的形式),则尽管援引了使真者,但困扰着传统路径的涌现的概念方面的担忧依然会随着判定原初性的中心问题一起再次出现。事实上,将涌现性视为使真者甚至可能会加剧这些问题。
Torin Alter把原初事实理解为在形而上学层面不存在根基的事实,因此认为原初性和基本性是可以互换的。他在《是否存在和意识有关的原初事实?》(Are There Brute Facts about Consciousness?)一文中提出的问题是,反唯物主义的论证是否能为“存在关于意识的原初事实”的想法提供支持。例如,知识论证(knowledge argument)或可设想性论证(conceivability argument)似乎能为我们提供我们所能获得的有利于原初的现象事实(phenomenal fact)的最佳理由。然而,Alter宣称,这些理由还不够好:首先是因为,尽管反唯物主义者或许能证明在物理事实和现象事实之间存在鸿沟,但他们不能证明非现象事实和现性事实之间存在鸿沟。其次是因为,他们无法排除泛心论的罗素式一元论,根据这种一元论,和意识有关的原初事实是不存在的。Alter承认,单凭这些考虑因素是无法排除原初事实的存在的:可以给反唯物主义论证增加别的前提,来支持“存在原初的现象事实”观点。不过,他还是坚持认为我们应该对它们的存在持不可知论的态度,原因有二:首先是因为,我们对最基本层面的物理现实的本质仍然知之甚少;其次是因为,尽管反唯物主义论证没能证明原初的现象事实的存在,但它们削弱了否定它们存在的唯物主义论证的效力。
在《意识的起源》(The Provenance of Consciousness)中,Gerald Vision通过关注涌现意识状态与它们的神经学基础的原初联系(brute connection),为原初联系提出了一个尝试性的辩护。Vision首先质疑他所谓的泛心论者的“消极论证”,根据这种论证,由于涌现论所存在的缺点,泛心论是我们可得的唯一合理的形而上学观点。为了说明为何消极论证不成立,Vision反驳了针对涌现论的两种经常被引用的批评,即涌现论是前后矛盾的以及涌现论是不合理的。他的做法是处理他宣称泛心论者反对原初事实的论证所依赖的三个原则:充足理由律,必然主义(该观点认为解释只能以必然真理告终),以及“自然界无跳跃”(nature makes no leaps)的原则。Vision接着提到了泛心论立场的严重反直觉性以及泛心论本身的合理性问题。通过提出对因果排斥论证(causal exclusion argument)不利的考虑因素、解释当中对必然联系的要求,并尝试解决联系问题,Vision得出结论道,不存在否定原初联系的正当理由。
John Symons在他的论文《关于涌现的原初事实》(Brute Facts about Emergence)中审视了原初事实在涌现论的历史中所扮演的角色,并提出,若涌现性存在的话,则它们的部分特性必须被认可为原初事实。具体而言,他提出,与现有的物理主义观点相反,科学理性和对某些版本的充足理由律的拒绝是相容的。接着,他着手区分为科学探究提供方法论上的启发的充足理由律,和作为支配着存在物的形而上学法则的充足理由律。他提出,人们可以拒斥后一个版本的充足理由律,同时接纳前一个版本,这样,就可以用与科学理性相容的方式来理解涌现的原初性。Symons宣称,有了这种版本的充足理由律,再考虑到物理主义的缺陷,涌现论的合理性便显著地增加。
原初涌现性被人们指责为神秘和不可理解的,Peter Wyss在《涌现性:不可解的,但是解释性的》(Emergence: Inexplicable but Explanatory)中对此提出了辩护。他提出,原初涌现性在认识论方面是有用的,因为尽管它回避解释,却是可理解并具有解释力的。在Wyss看来,探究涌现性的最佳方式是诉诸身份与个体性的本体论原初关系,因为涌现性赋予承载者以个性,使之成为其所是的实体,从而给了它们一个新的身份。这种身份路径使Wyss得以解释涌现性的多种特征,包括它们的不可还原性,它们的新异性以及它们在本体论层面的排列,因此满足了让涌现提供信息的要求。此外,由于身份和个体性是本体论上的原始属性,因此Wyss提出,涌现性所揭示的认识论鸿沟可以被证明反映了不同类型的实体间的形而上学鸿沟。这最终是为了证明涌现所具有的其实并非解释方面的原初性,而是在形而上学的原初性,人们应当怀着“自然的虔诚”承认原初事实。
Mark Bickhard的主要观点是,在过程形而上学中,我们可以得到形而上学涌现性,在《自然主义、涌现和原初事实》(Naturalism, Emergence, and Brute Facts)中,他提出了一种不以原初事实为必要前提的涌现规范性(emergent normativity)模型。这种类型的涌现与英国涌现论者所提出的涌现不同;它存在于具有因果作用的属性中,这些属性产生于过程组织当中,并由于这些组织而具有效果。Bickhard还提出,如果自然主义被理解为一种为对世界的探究所提出的管制性的规范,根据这种规范,提出进一步的问题永远是恰当之举的话,则原初事实的存在与自然主义就是矛盾的。尽管如此,他还是承认,这并没有排除原初事实,因为自然主义可能是错的,以及即使它是对的,我们依然可能在提问的过程中遭遇原初事实。
在《生物系统中的涌现、向下决定与原初事实》(Emergence, Downward Determination, and Brute Facts in Biological Systems)中,Argyris Arnellos与Charbel El-Hani提出,在处处都涌现新异性的生物系统中不存在原初事实。Argyris Arnellos与Charbel El-Hani在论述中首先提出由于在通过强随附性的关系对涌现做出的描述中的新异性和涌现因果性而出现的问题。在得出这类问题无法在随附性框架中得到解决的结论之后,他们提出,他们可以在既不以原初事实为必要前提也不涉及原初事实的持久或稳定组织中发现他们所称之为的强涌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