孔子的诗学(十二)
无独有偶,除了子贡,子夏也得到了孔子相似的评价:
子夏问曰:“‘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何谓也?”子曰:“绘事后素。”曰:“礼后乎?”子曰:“起予者,商也,始可与言《诗》已矣。”
这则故事同样可以证明我们在最开始的论述:这是子夏在诗教学习方面得到孔子的夸奖的案例,但是孔子之所以夸奖子夏,并不因为子夏对《诗经》十分熟悉,也并不因为子夏本人的文辞多么美妙。而恰恰是因为子夏从诗歌中领悟到了成德之方。
我们来看:
“巧笑倩兮,美目盼兮。”这两句在《卫风·硕人》中出现过,但是“素以为绚兮”这一句却从来没有在《诗经》中出现过。朱子认为“巧笑倩兮,美目盼兮,素以为绚兮”句应当不是《硕人》的诗,而属于一首已经亡佚了的上古时期的诗歌,此论应当可从。
子夏或许是对这一句诗的文辞又不理解的地方,于是请教孔子这一句话应当如何理解。前两句的文义比较好懂,就是夸赞一位女子美丽的容貌,所以孔子没有多做解释。孔子着重解释了“素以为绚兮”的意思,是指一个女子肯定是要保持素颜,然后才能化妆的。所以一个女子首先要保持自己整洁朴素的容貌,之后才能钩粉绘妆。
本来这只是一句普通的描写女子容貌的诗歌,但是子夏的领悟却非同寻常,他由女子自身的容貌与绘妆之间的关系,立刻联想到了成德的先后次序。于是他立刻问道:“那我们是不是得先涵养操持自己纯洁的道德心,之后再去实践礼仪呢?”
或许子夏是由内外之辨才得以产生这一理想的,因为道德心灵与美丽的容貌都是一个人自身拥有的特质,而礼制与妆粉则是外在的添加。
但子夏的感悟却毫无疑问符合孔子的思想。因为,一个人只有在业已操持自己固有的德性的前提下,才能去遵守、实践具体的行为规范。从这一点来讲,一个人落实成德工夫的第一义就在于保持自律自觉的道德主体性,而不是盲目的遵守外在规范。
孔子十分高兴子夏能有这样的感悟,因为他自己在读这首诗时都没有得到这样的感悟,但是子夏却能有所推想,证明子夏本人获知了成德之教与诗教之间的关联。于是孔子说自己也受到了子夏的启发,并说今后可以和子夏谈论《诗经》了。这证明了孔子肯定了子夏的诗学造诣,但也说明相比起对文辞与语言的把握,孔子更重视弟子能从诗教中获得成德工夫的启迪。